“去書房說吧。”陸辰先打破了沉默,寧鈺趕緊答應着跟在陸辰後面往書房走。

    寧鈺偷偷看陸辰的身影,天色已晚,看不清他是什麼神情,寧鈺心裏惴惴不安,想着他爲官向來親善,應該也不會因爲自己沒扶他又說他是狗就記恨自己吧……

    進了書房,寧鈺爲了證明自己的一片丹心,迫不及待地開了口:“陸大人,客棧的事情,我已經找到辦法了。”

    “哦?這麼快?恭喜你。”陸辰坐定,臉上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的溫潤,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咱們同喜同喜。”寧鈺說着拿出了一張記滿字的紙,迫不及待地講了起來。

    “大人您瞧,這四方客棧的位置極佳,地處寶匯路,兩邊緊挨着招福銀樓和靜仁茶莊,鬧中取靜,是極佳的位置……”

    陸辰擡手扶着下頜靜靜地聽着,見她說起來便滔滔不絕,眼神明亮興奮得像個孩子,這情景讓陸辰有些分神。

    “這寶匯路真是地如其名,當真處處是寶啊,街上的店鋪個頂個的高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寧鈺說着看向了陸辰,見他似乎心不在焉便頓了下。

    陸辰帶着笑搭她的話,“什麼結論?”

    “客源啊大人!整條路的商業已經幫咱們進行了客戶篩選,路過的人定位極其精準,那都是兜裏滿當當的達官顯貴!”

    寧鈺興奮地說着,低頭一看陸知府似笑非笑的像個旁觀者,完全沒有被自己感染。

    於是她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餅。

    這餅被寧鈺貼身揣着,還熱騰騰的,本來是寧鈺想着一會兒回家捎給爹爹的,如今只能拿出來當講解道具,她還有點心疼。

    “大人,您看這個餅,圓不圓?您聞聞這個味道,香不香?”

    陸辰擡手抵着嘴清清嗓子,一臉嚴肅地點頭。他原本看着這姑娘說得着急,臉都紅了很是有趣,沒想到這姑娘劍走偏鋒,竟然拿出一張肉餅。

    在衙門的書房裏,大晚上讓自己看餅的姑娘,她這是獨一份了。

    “大人,我從寶匯路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個肉餅店,人那叫一個多,叫香……香什麼餅來着……”

    “香家酥烙餅。”景歷提醒了一句。

    “對對對就是他家,我看人家生意那麼好,肯定好喫啊,就進去問了一嘴,您猜怎麼着?”

    寧鈺一臉期待地看着陸知府,等着他加入對話。

    “怎麼着?”陸辰很是配合,注視着寧鈺問道。

    “那個餅,還沒有我這個的一半大,竟然要三十籌!是三十啊大人,我這個餅,才三籌一個,五籌倆!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寧鈺小手一擡,滿臉期待地朝着陸辰挑了挑眉,彷彿一個教書先生等着學生主動起身作答。

    “你想說,這寶匯路上的店鋪都是奸商,客人都是冤大頭?”陸辰故意挖了個坑。

    “這店鋪裏的東西,可以貴得離譜,但只要精細,還是會受人追捧。”寧鈺嚥了咽口水,避開了陸辰挖的坑接着道,“雖然我沒喫過那酥餅,但光是聞,也能聞得出那餅的味道不光有肉香味,還有種水果鮮香,自然是與衆不同的。”

    說着,寧鈺抖了抖自己手裏的餅,爲了讓自己更有說服力,她掰開了肉餅給陸辰看,“大人您瞧瞧,這個肉餅已經是分量十足,味道也好,可它在小攤上賣,賣相也一般,更沒有什麼特色,頂天了賣三籌,再貴就沒人要了。可它用料真的夠足了,不信您嚐嚐。”

    看陸辰似乎真要擡手,寧鈺趕緊一收,“當然了,您是貴人,哪能喫這個……”

    “無妨。”陸辰伸手便把寧鈺掰下來的那一半拿了過去,咬了一口細細品嚐,邊喫邊看寧鈺那護食的樣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便接着說道,“是好,那另一半……”

    “大人這個食盒是您的吧!您還沒喫飯呀,這個餅哪裏都好,就是太乾太墊飢了,營養也不均衡,可別耽誤了您晚上的飯。”

    寧鈺趕緊把剩下的半個包好又塞回兜裏,想着自己真是手欠,一不留神這半個餅就送出去了。現在天都黑了,回去的時候路邊肯定都收攤了,自己爹爹今晚只有半張餅喫。

    “大人,這客棧也是一個道理,有錢的人更在乎好不好,相比較於價格,精緻、特色更重要。四方客棧這個位置,簡直天時地利。咱們就把四方客棧做成品質極高的高級客棧,肯定能成。”

    寧鈺回到了正題,一邊手舞足蹈地說着,一邊看陸知府的反應,見他頻頻點頭,心裏也有了底,“大人您覺得如何?”

    “幹……”

    “好,那就幹!”寧鈺士氣滿滿。

    “我是說……這餅有點乾巴……咳咳……”

    寧鈺趕緊倒了茶水往陸辰面前端,陸辰拿起茶水喝了幾口壓了壓,寧鈺又打開食盒把頂上的溼毛巾遞給陸辰擦手。

    寧鈺看着半開着的食盒,裏面赫然一道醋溜排骨,香味盈出來,她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這一咽可倒是好,肚子跟着咕嚕嚕響,想來是剛纔喫餅喫得太着急了,有些不舒坦。

    寧鈺尷尬一笑,試圖轉移注意力,“大人,您看四方客棧這個事情……”

    “你說得很好。”陸辰將溼毛巾放下,認同地說道。

    “那,我便按照計劃開始籌備?”

    “好。”

    寧鈺歡心地拍着手,張嘴就是一通誇,“那太好了!還是大人您讀書多明事理,多謝大人,我明日便算好了啓動錢兩,拿來給您簽字支賬。”

    “字便不用簽了。”陸辰一臉平靜地說道,“衙門沒這筆錢。”

    “什麼?”寧鈺保持着拍手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寧鈺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陸知府,感覺自己剛纔的長篇大論怕是在對牛彈琴,廢了那麼多口水,還付出了半個肉餅,就得到一句沒錢來堵自己的嘴?這也太敷衍了吧!

    “陸大人,您……您是不是擔心開業之後的運營啊?您放心,這我已經打聽過了,不過是些小事,飯菜不潔,這廚房乃是重地,我必定會注意;老鼠可以用耗子藥預防和藥殺;夥計不和就更容易處理了,咱們衙門牽頭的生意,哪有敢在店裏打架的,至於老鼠壞了風水一說,更是無稽之談,風水嘛,我認識好幾個算命的大師,那都是隨口胡謅的,到時候讓他們在外放些話,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了。”

    “你打聽的倒是很詳細,你說的這些本官都聽明白了,可再明白衙門也不能憑空變出銀子來。不過你退婚的錢還沒給出去,倒是可以先墊上。只是杯水車薪啊……”

    “……”寧鈺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對方是在明晃晃威脅自己吧?可竟然說得如此淡定坦然!?看着當下和顏悅色的陸知府,她覺得比剛纔那個乾巴巴的餅還要難以下嚥。

    “而且,此事也不光是客棧開業那麼簡單,巡撫大人要在此客棧下榻,所以事事都要慎之又慎,不可有半點差池,之前那說的這些小事單拎出來一件都無傷大雅,可連在一起加上又涉及到巡撫大人,則不可大意。”

    “巡撫大人要下榻四方客棧?!這得投多少錢進去啊……”寧鈺彷彿看見一個喫錢的無底洞,而身邊這位陸知府不光不能提供錢財,還提了更高的要求,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這是自己攬下想要證明能力的第一件事情,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寧鈺強行給自己打氣,硬撐着說道:“大人!您放心,我一定能想到辦法解決的!您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寧鈺行了個禮,心裏的苦悶沒處說。

    “好,那就辛苦你了。”陸辰見寧鈺那眉頭緊鎖的模樣實在可憐,有些好笑,擡眼看見案桌上的那個食盒,想起方纔她盯着咽口水的樣子,便說道:“你請我喫的那肉餅味道不錯,這食盒裏有兩道菜,便是我回請你。”

    “這……哪裏好意思啊……”寧鈺遲疑道。

    “那半張肉餅很是飽腹,我已喫不下了。夜深你個姑娘家在外行走不安全,讓景歷架馬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大人,還是您坐馬車吧。”寧鈺哪裏敢讓陸大人自己走回去。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景歷送你之後也不遲。”

    寧鈺跟着景歷上了馬車,夜深人靜,馬車軲轆碾着青石路的聲音在路上很是突兀,她抱着食盒坐在馬車裏主動開了口。

    “景小哥,真是麻煩你了,因爲我耽誤了你和大人回府,多謝你送我回來。”

    “沒事的林姑娘,你叫我景歷吧。大人平日也要晚些回府,最近事情都擠到了一起,大人勞心勞力,已經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爲大人辦事,給大人分憂,我還應該跟你道聲謝呢。”

    “分內的事,而且……”寧鈺有些鬱悶地說道,“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大人不是不認可你的想法,”景歷一邊駕車一邊和寧鈺說着,“只是衙門裏實在是沒有錢了,姑娘退婚的錢大人是讓我去賬房支的,賬面上真的沒有什麼現銀。大人也實在是爲難,加上巡撫大人巡視一事,這幾日勞累過度又不肯休息,時不時發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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