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從霍凝掌中流出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她心中驚詫，看擋在她面前的少年，側顏平淡無波，似這傷並未傷在他身。
落劍的人看到是霍凝，嚇的手一抖，驀然將劍扔了。
霍凝只輕擰了眉心，從懷中掏出帕子，纏上手掌，他道：“爭執不下就動劍？什麼習慣？”
“霍、霍將軍……”
四周發出嘆音，霍凝不在意手上傷，而是第一時間去看秦韻竹：“你和你嫡母沒事？”
他這句話，將所有人的疑慮打消，霍凝之前也處處幫助侯府，全是因着秦韻竹。
小姑娘第一次被他剛纔舉動嚇到，也呆怔了些，斷續迴應：“沒，沒事。”
霍凝這纔將目光落在梁菀身上，語氣生冷：“二夫人，你與他們發生了什麼爭執？”
梁菀看他這一系列操作，沉默了。
“二夫人？”
霍凝又叫了一聲。
梁菀這纔回神，與他道：“我大嫂亂服用求子的方子導致她現在渾身抽搐，身中慢性毒，剛纔大哥來找我讓我幫忙瞧，可她母家的人卻爲了掩藏真相，將髒水潑到我身上。”
“霍將軍，正好你在這裏，請你當個見證人，我今日非要洗脫我的清白。”
霍凝蕩然一笑，“好，我最是喜歡判斷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梁菀的目光落在霍凝那傷了的手上，他不處理傷口，任着血流，此刻已陰染了手帕。
梁菀咬了咬脣。
“世子。”破竹便在這時撥開圍觀的人走入裏面，一瞧霍凝流血的手，破竹很關心道：“世子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口，要判什麼事，等會再來。”
霍凝道：“沒事，我不在意。”
他這種樣子更讓其他人多想，會想他爲幫秦韻竹嫡母洗脫嫌疑連手傷都不在乎，難道之前一直行事浪蕩不羈的少年將軍真的要改性了？收心了？
梁菀說：“霍將軍可派人去那邊找一找，看是不是有個翻新的土坑，裏面埋藏着很多幹灰，還有，江夫人帶來的那些道士想必還沒走，霍將軍也可讓人去找。”
她條理清晰，霍凝聽她話後，便派他身邊侍衛去做。
而趁着這功夫，梁菀才道：“等待間，霍將軍還可隨臣婦入帳，先處理下傷口。”
霍凝勾了絲笑意。
有他坐鎮，沒人敢多說一句。一入帳內，因爲梁菀之前捆綁住她，讓江寧發狂的樣子減輕，只輕微的抽畜。
因秦豐毅還未回來，沒有藥能治她的症狀，而梁菀身邊也沒鍼灸盒，只能幹看着。
她蹲在霍凝面前，把陰透的手帕解下，找到簡單的包紮工具，爲霍凝處理傷口。
少年一直擡着手掌，垂眼看，眼中毫無波瀾。
在人多的時候，兩人就像陌生人，斷不會讓人懷疑上。
梁菀在要爲他上藥前，擡眼看向他：“可能有些疼，霍將軍忍一忍。”
霍凝與她四目相對，短暫的交纏讓梁菀一時不適。
她爲他處理好傷口，他派出去的人也回來了。
那幾個暗衛真的挖到了一些幹灰和押進來幾個小廝打扮的人。
外面圍看的那些人中，另有一道身影靠近，在帳口聽梁菀說話。
“這些幹灰就是我昨夜發現的東西，當時同我一起看見的人還有我嫡女，正是看到這些人身穿道袍從我原先的帳子出來，尋找到那處地勢將東西埋進去。”
“而裏面成分，我能辨認出來的是一些蟲子屍體，符咒紙灰，還有些破布碎料，及少數補身藥材殘渣。”
“但還有一些，因其氣味太雜，焚燒後有大量黑灰，導致我並未辨認出來。”梁菀拿出一些灰燼在指間揉搓，回看霍凝：“所以我纔會問江夫人到底給大嫂餵了什麼。”
霍凝聽完她的話，極其公正的偏頭問江夫人：“她說的，你們都認嗎？”
江夫人絕不會認，與她兒子裝糊塗，“霍將軍，我們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什麼幹灰，我不知道。”
霍凝諷笑一聲，看來就是不認。
他驀然一指那幾個小廝：“那他們爲何會在你們帳子內？”
江夫人張了張脣，在想怎麼編。
就在這時，霍凝沖帳外一人喊：“權相，你看了這麼久，便請你進來幫個忙。”
權墨洐眨了眨自己的狐狸眼，極有興趣的說：“好嘞。”
權墨洐一入帳，瞭然的掃了掃衆人，蹲身驗了驗那些幹灰。
又去瞧江寧。
權墨洐醫術在梁菀之上，又見多識廣，很快他就給出答案。
“實情與秦夫人說的差不多，她沒辨出的藥，本相給看出來了——”
“番木鰲鹼，隸屬於馬錢子一種，此物有毒性，量大可致人死亡，若是量少，長期服用，還影響女子不孕。”
“什、什麼？”剛纔一直嘴硬的江夫人頃刻臉色蒼白，她完全不相信權墨洐的話，但她知道滿長安醫術最好的便是權墨洐，他的話，可以說等同於最高醫宣判。
江夫人看向牀上的江寧，自她一直未懷身孕後，她就私下問了長安各種生子祕方，然後每次趁着江寧回孃家的空隙讓她吃了，起初，江寧是不願喫這些。
耐不住她娘一遍遍說，她也妥協了。
江夫人忽然氣急敗壞地去打那些跪地的道士，再也顧不上祕密，“你們不是說絕對安全？不是說給我家寧兒喫的都是保生育的祕方？！你們這些騙子，害的我寧兒好苦，這些年受了那麼多罪！”
“寧兒啊，寧兒，是娘對不起你！”
江夫人愧上心頭，沒臉見人。她一下撲到江寧牀前哭。
帳外，所有人都聽見了，議論紛紛，說想不到堂堂定國侯府，還能出這種奇葩事，大媳婦爲了懷孕，會愚蠢到聽信這些騙子的話。
老夫人在當中受不了了，氣沖沖地走進去，指着江寧道：“敗壞我家門風的惡婦，今日我定讓毅兒休了你！”
而片刻，姍姍來遲的秦豐毅，還什麼都不知道，火急火燎的找到梁菀寫的各種藥材，將熬好的藥碗端着，衝了進來。
“二弟妹！藥好了，我是不是——”
秦豐毅看到滿屋的人，一瞬連話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