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旱地沐雨,霍凝在她主動的一剎那側了頭,於是原本該落在他臉頰的吻頃刻落在他脣上。
兩人纏戀,難捨難分。
霍凝的雙臂鉗着她搭在兩側的腳踝,手指拂動,引她陣陣傈僳。
曠久的重逢,讓兩人都有點把持不住。梁菀的雙耳紅潤如血,整張臉,整個人都像一隻熟透的蝦子。
她咬緊脣瓣,隱忍着心性,開口阻止:“不能這樣。”
是啊,兩人此刻不能太過。
畢竟不是在安全地帶,她所處環境不允許她與他的忘情,更何況哪有說話說一半的道理。
他還沒告訴她,她到底是誰。
霍凝擡起仍含情慾的雙眼,舒了口氣:“我最近看了一些關於北漠十部人文的祕卷,上面有記載當年聖上初登寶座,十部團結共助,雖然每部都有自己的可汗,但在這之上還有一個高位存在,那人的身份高貴,是草原選出最純潔的天之相子,她具有無尚能力,世代世襲,血統高貴,甚至她身邊有無數人伺候,不止北漠十部對她謙恭有加,便是南疆、中古和其他異族部族,都奉她爲神。”
“祕卷裏記載,她是神座下可達天聽的聖潔女子,她的一生都要與他們的信仰在一起,終生不能嫁娶。”
“而這樣的女子,她們有個共同的名字,便是天徵聖女,而你,應該就是這個身份。”
霍凝將話說完,等梁菀反應。
他看到她這張瀰漫紅潤的臉上有了很多表情,梁菀雙目圓睜,驚的說不出一句話。
“聖女?”
她心中一顫。
霍凝點頭,“祕卷記着在聖上登基初期北漠那邊還有聖女存在,每家每戶生了嬰孩,還要接受聖女的恩賜。”
“上面還寫到,聖女其身貴在潔沐自身,世人都可跪拜在她腳下,但她自己卻要去情抹愛,絕不可墮落入人世情慾,北漠十部之前之所以如此團結,全因有上任聖女在。”
“菀菀,或許與你有關係,上任聖女名叫瀾卿。”
“我娘?”
梁菀倏地驚問,“所以他們要給我點守宮砂!”
“嗯。”
“可是,我娘並不潔,”梁菀將她知道的告訴霍凝:“她便是你爹當年喜歡的人,她便是那幅背影畫裏的女子。”
霍凝挑動眉梢。
梁菀又說:“阿凝,我娘她當年不是神聖不可攀,她應是也喜歡你爹的,只是當年並沒有在一起,她兩人立場不同,目的不同,她揹負北漠所有牧民的責任,她起初來澧朝是帶着分崩離析的目的,最後雖全身而退,但她也與你爹徹底斷了情緣。”
梁菀垂下眼睫:“這些都是我從父親那裏聽來,她這麼死的我不知道,不過也能猜到大概。”
“她失了心回來,被我父親發現,長久的陪伴與掌控讓他失去控制做出了對我娘不好的事,讓她從神壇跌落,墜入深淵。”
真相令人唏噓。
梁菀和他同時沉默,空氣異常安靜。
片刻,梁菀道:“我絕不會重走我孃的老路。”
“你走不了,如今你身懷有孕,早已失了先機。”
“嗯,不過阿凝,我可能要先裝一裝。”她與他商量,眸光全是碎芒:“之前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如今聽你說了,我又突然萌生一種新的想法。”
她的話一落,點出一個人。
是她生父。
那男人毀了她孃的人生如今又要掌控她,梁菀早之前便對他厭惡,她雖身上流着他的血,但她只有恨沒有愛。
她明白,那男人看中的只是她的身份,和要利用她來達到自己目的的野心。
她這些日也摸的差不多,那男人身體不好,許是沒有多少活路,霍宴齊說她的身份馬上便會公於天下,到那時,她或許會轉換身份開始新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是聖女,便要隨着回北漠。
梁菀還心有惴惴,又問一遍:“我真的會是天徵聖女?”
“是不是,你明日應該便知。”
霍凝也只是猜測,所以也不能完全確定。
他現在只想和她膩歪,彌補這些日子他見不到的艱辛。
...
一炷香後霍凝才從她房中出來,悄無聲息的走了,霍凝仰頭望天象,想着離天明也不算太久。
是與非,全在明日分曉。
第二日。
梁菀被溫姨和葉枝喊起,奉上緞繡華麗的裙衣,梁菀懵懂地問:“我這是要去幹什麼。”
這身裙衣一瞧便是異族服飾,裝飾滿砌,衣裙如傘,溫姨笑與她說:“少主子,今兒便是您要歸神的日子。”
“少主已吩咐咱們,將你按照當年規制去打扮,然後隨奴婢們上街,參加天沐遊行。”
溫姨又道:“等到這一切都做完,自然會有人將你推到高位。”
梁菀順從。
梳妝打扮,佩上琳琅,她望着鏡中自己,倏地才明白爲何要將她這樣打扮。
她如今已完全和畫中那抹背影完全一樣,便連手上戴寶石手鍊的方向都一樣,更不用說衣飾,頭冠。
她被溫姨和葉枝帶出去,迎面霍宴齊和顧鬱,還有那個一直臥牀的男人都來了,看到梁菀的一瞬均都怔住。
重病的男人眼眶藏滿了淚,激動的望着她喊瀾卿。
霍凝側頭看顧鬱:“她便交給你,午時以前帶她去咱們準備好的地方。”
顧鬱應好。
而此時街頭,已是人山人海載歌載舞。薊州天沐節在最繁華的那條街心搭了一個二十米的高塔,塔上可站一人,據傳是每年遊行結束後被天向選中的人才會出現。
而伴隨着,便是來年的祈言。
梁菀早早被安排在塔下,她看着顧鬱,她的師父初次露出一種很難以言說的神情說:“菀菀,祝你順遂。”
今日過,想必她不會順遂。
梁菀聽到四周爆發的各種樂音、人聲,她如今卻是心境異常平靜。
秦修文和霍宴齊都在人羣中觀看,霍宴齊一臉淡定說:“秦小將軍可以期待一下,馬上便是薊州天沐節的高潮。”
不多時,正午時分,陽光暖洋,四面八方遊行的各部異族人們都聚集到高塔附近。
忽地,一道煙火昇天。
“快看,塔上有人在!是個女子!”一道聲音牽引,令所有薊州百姓仰頭去看。
白茫的光澤中,她面若觀音,俯瞰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