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本想與她有個擁抱,一時撲空,少年也帶着笑意跟着進去。
帳中隔絕人眼,只有兩人在。梁菀靜靜看他,從頭到腳的看。
看着沒受什麼傷。
她終於放下心中擔憂,與他靠近,主動抱住他。
霍凝雙臂收緊,貪婪地汲取她身上氣味。梁菀小聲問:“我父親和兄長跑了?”
“沒有,只能說今日這場仗不贏不輸。”
霍凝道:“本也沒打算真的擒住他們,北漠十部的事不是小事,如果一味鎮壓,會引起邊疆動亂。”
“不過,我也算阻了他們初步的野心,今日十部未全部聯合,日後在想有這個機會不是那麼容易。”
“嗯,我就怕你太執着,幸好不是。”
梁菀的雙手貼在他筆直的背脊上,隔着衣料撫摸。霍凝被弄的喉結一涌,拉開她身問:“願意與我回來嗎?”
“聖女當慣了,我還怕你不適應這邊。”
梁菀笑,覺得他憂思太過,不禁拉他的手去撫自己的小腹,“嗯,我要不是爲了它,不會跟你回來。”
話是開玩笑。
霍凝卻挑了眉,想到肚子還有一個。
少年倏地彎了腰,將臉貼着她小腹,“說到它,我這個爹爹有無數的話要說,之前你在臺上跳舞時還擔心它呢。”
梁菀低頭看他。
想到顧鬱的話,她停了停,不知要怎麼和他開這個口。
想了很久,她才啓脣:“阿凝,師父回來了,爲我診了脈。”
霍凝擡頭。
“他說雖然孩子沒事,不過之前我被霍宴齊和我父親逼着在藥水裏泡了五天,多少會有影響。”
霍凝怔住:“這是什麼意思?”
“師父說...日後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會有缺陷。”
梁菀心中疼痛,光是說出來就用了她很大勇氣,在看霍凝,少年臉上神色也是如深潭般冰寒,完全不似平時笑模樣。
“缺陷?”
霍凝重複了這兩個字。
半晌問:“什麼樣的缺陷?斷手斷腳還是...生活不能自理?”
“當然不會這麼嚴重,師父也只是猜測,他說讓你我做好準備,如果不想要...還可以趁着未長大打掉。”
霍凝目光灼灼:“你想嗎?梁菀,你想要我的孩子嗎?”
梁菀沉默。
她當然想要,她身爲母親,哪有不想要孩子的。
這時霍凝又說:“如果想,那便賭一賭。”
“我不相信什麼缺陷,我霍凝的孩子,不會那麼脆弱。”
梁菀本怕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會心裏難受,憂思心重。可霍凝顯然不是這種人,他的驕傲是刻在骨子裏,就算遇見這種事也有足夠的穩定內心。
他都說了答案,她也沒有要反駁的道理。
再次與他相擁。
“阿凝,我願意試試,無論這孩子將來出生是缺陷也好,不健康也好,他都是你我第一個孩子,他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權力,我不想剝奪。”
“同時我也會盡我所能去呵護這個孩子,直到他出生那日。”
霍凝撫着她髮絲,將吻落在她眉心。
兩人重逢,終於能正大光明親暱,這感覺自然好。便也在帳內待了久一些。
秦修文在擦盔甲,兩兄妹倚坐在一堆稻草上,秦韻竹看了好久問:“哥哥,你說嫡母和霍凝是何時好上的?”
秦修文:“很久。”
“啊,難道是爹爹還在時?不對啊,爹爹在時那霍凝都沒上咱家幾次,嫡母更是見不着他。”
“爹死後。”
秦修文表情淡定,好似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秦韻竹堪堪回頭,腦袋瓜想了很久,想到一件事來。
“難道!難道之前我說哥哥怪怪的,那時候你就知道他倆的事?”
秦修文把自己的盔甲擦拭乾淨,抖了抖:“嗯。”
“哥哥,你可真能忍!”
秦韻竹看他,十分佩服的豎起大拇指:“我要是你,早就憋不住讓所有人都知道了。”
秦修文手一頓。
他又何嘗沒想過,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爲了梁菀,爲了他死去的父親,他最終選擇沉默。
“韻竹,往後記着她是你我的姨母。”秦修文叮囑道,“之前能管的事,往後你我要注意分寸,並不是什麼都能管。”
秦韻竹眨了眨眼,聽懂她哥話中意思。
是告訴她對於梁菀和霍凝的事,她不要再多嘴,畢竟現在兩兄妹都知道他們的父親對梁菀什麼都沒做過,娶她也是另有原因。
可秦韻竹還是很好奇,她好奇之前那個顧先生爲何那麼急切要給梁菀看脈。
霍凝從帳中走出,梁菀未跟出。他是一軍主帥,要做的事很多。
哪知剛出帳子未走幾步便碰上顧鬱。
此時的顧鬱身披軍醫袍服,拿着染了血跡的繃布和工具出來,面色有些鴉青。
都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以前若是遇到這種情景,霍凝必然對他嗤之以鼻,但現在轉了身份。
霍凝雙臂環胸,看他。
顧鬱也看他。
對視的有些久,還是顧鬱開口,“多謝。”
霍凝挑動眉梢:“能得顧先生的謝可真不易,要說謝,只算你我兩清。”
顧鬱:“兩清?”
“之前暗中給我傳消息的人不是你嗎?”
霍凝一說,顧鬱想起那事。當即點頭:“我不過做了場夢,看到些關於菀菀的事情。”
“顧先生知不知道你做的夢是預知夢?”
霍凝緩緩說出:“那本是未來應發生的時候,但因顧先生這簡單的改變,影響了未來的軌跡,顧先生不愧是頭腦清醒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做出最好的判斷。”
顧鬱聽霍凝說的篤定,不由對他身份感到興趣,反問一句:“你知道的這麼清楚,難不成你是從未來來的人?”
霍凝笑:“同樣做夢而已。”
隨後伸出單手,與他一改過往不暢,“交個朋友。”
顧鬱垂眸。
看霍凝伸在半空的手,和他此時正義凜然的身姿,年長的男人又深眸打量他。
這少年他之前揣測過很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觸。
如今兩人的意志卻是合拍了。
全爲一個目的。
顧鬱把佔滿血污的手在衣上擦了擦,也鄭重地與他頷首,手搭在他手上。
“荊州顧奉之,菀菀的師父。”
“有幸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