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的看着她，重複了一遍，“薄煙，我們談一場戀愛吧。”
“你別說笑。”
“我是認真的。”
“我們都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但是我們沒有談過戀愛，不是嗎？”
原諒薄煙實在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這個男人，最近似乎總是稀奇古怪的，她自認爲她沒有那個能力，去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況且，他們再怎麼說，也算是談過戀愛了吧，只是當時一個瞎，一個啞而已。
雖然那段時間很短，他們也沒有說過交往這種話，但他們住在一起，同吃同喝，他悉心照顧她的一切，會溫柔的將她攬入懷中，情到濃時也會熱烈的親吻不是嗎？
說起來，還真的挺懷念那個時候的，即便她什麼都看不見，可只有他在身邊，就滿滿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耳畔，陸北宸的聲音還在繼續，“你不是說，想要再見一見當年的陸北宸嗎？”
“我們談戀愛的話，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或許是薄煙太過執着於過去，又或許薄煙只是想和過去告別，總之，當陸北宸第三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薄煙心動了。
她沒有忘記這些年來，陸北宸對她造成的傷害，但她想要在臨死之前，圓了自己這個夢，她不想踏入黃泉路了，有些事還牢牢記在腦海裏，刻在心尖上。
短暫的沉默後，她終於點了點頭，“好。”
陸北宸的眼眶，微微溼潤，這是他曾經做夢都想擁有的，和薄煙談一場戀愛。
當年那場地震後，什麼都變了，他恨了薄煙太多年，現在她要死了，他突然忘記了很多事，似乎記得更多美好的時候，至少，讓他陪她走完最後一段歲月。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他握着她的手，“薄煙，我們約法三章吧。”
還要約法三章，什麼時候，陸北宸變得這樣幼稚可笑了。
薄煙瞧着他，靜靜的什麼也沒說，等待着下文。
直到他開口，“第一，我們的戀愛期間，哪怕是假裝，我們都要假裝愛着彼此。”
“第二，在這段時間裏，我們都不要提到傅南笙，宋芊芊。”
他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他們的世界裏沒有過傅南笙和宋芊芊就好了。
沒有這兩個人的存在，只有他們彼此，攜手共白頭。
“第三呢？”
第三，直到死，他們都不能離婚。
“第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薄煙終歸不是當年的薄煙了，她也不會因爲好奇，追着陸北宸問。
她甚至已經不那麼想知道，第三是什麼。
現在的陸北宸，還真是渣呢，一直口口聲聲說心裏只有宋芊芊，現在又要和她這個本來就已經是老婆的人談戀愛，期間還要將宋芊芊抹的乾乾淨淨。
姜甜甜說得沒錯，當年的陸北宸果然已經死了。
可是明知道回不到過去，但哪怕是假的，她也想夢迴一場，去看看他的幻影。
“總之，你答應我就行。”
薄煙掀了掀脣，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我答應你。”
“等這些天你恢復了一點，我帶你去海城。”
“去海城幹什麼？”
“看看林媽。”
林媽？
薄煙愣了一秒，纔想起來這麼個人，陸北宸的奶媽。
當年，陸北宸的父母常年忙於工作，沒多少時間管他，從小到大，他都是林媽帶大的，對她的感情很深，說句不好聽的，在陸北宸的眼裏，他和林媽更親。
只是後來，林媽身體不好，就辭職回了老家休養，她還記得，林媽走後，當時陸北宸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你不記得了？”
“記得。”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她不過沒有一時想起而已，“當時林媽最愛做點心給我們喫，但你不愛喫甜食，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喫完的。”
“薄煙，其實林媽一直惦記着你，幾乎每個月都會打電話，讓我帶你去看她。”這些年，因爲恨，即便他再想，也從未向薄煙提起過。
“嗯，等我好一點就去。”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陸北宸那雙暗淡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光，“林媽她看到你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薄煙不置可否。
不多時，陸北宸的特助蕭逸軒過來了，帶了他們的生活用品和一些換洗的衣裳，還有一大疊文件，很明顯，這段時間陸北宸不會走了，連辦公都搬到了這裏。
人有賤性，卻不會一直賤下去，“其實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沒關係，我想陪着。”陸北宸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格外輕柔，“這樣方便照顧你一些。”
以前倒是不知道，陸北宸還會演戲，竟然這麼快就進入了狀態，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
可惜，薄煙還需要一點時間。
她不動聲色的躲過了他的手，“那好吧，你高興就行。”
陸北宸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有一瞬間的失落，“你呢？你高興嗎？”
她擡眸，望着他的眼，那雙漆黑的眸子，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總之薄煙看不懂，她彎了彎眼，笑着道，“當然也是高興的。”
說好的假裝，就一起裝吧。
他終於收回了手，“餓了吧，逸軒帶了喫的，你喫點。”
薄煙沒有拒絕，“好。”
陸北宸放下了病牀上的小桌板，將喫食從保溫盒裏一樣一樣端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照顧薄煙，他開始從頭到尾都親力親爲。
“這也太多了吧。”
“怕你沒胃口，便多做了幾樣，不用喫完，每一樣嘗一嘗就好。”
就是每一樣嘗一口，都該喫飽了。
“你想先喫哪一樣，我給你盛。”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薄煙其實沒什麼胃口，但還是端起了碗筷，主要不想和陸北宸廢話。
“薄煙，我們現在在談戀愛，你不用這麼拒絕我。”
“談戀愛也沒說喫飯要別人動手吧，我喜歡自己來。”
蕭逸軒作爲陸北宸的特助，聽得這叫一頭霧水。
什麼情況，都結婚了的人了，現在還談起戀愛來？
況且，陸總的樣子太反常，他不是最討厭薄小姐了嗎，現在怎麼殷勤得跟什麼似的？
難道是把薄小姐虐到住院後，終於讓陸總良心發現了，決定改過自新，迴歸家庭？想到這些，蕭逸軒只覺得自己人麻了都，只能小心翼翼的叫，“陸總……”
陸北宸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這裏沒你什麼事，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宋小姐他來找了，她說……”
“刷”地一記眼刀射過來，蕭逸軒嚇得連忙把沒說完的話全部吞回了肚子了。
“那什麼，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陸總，您和薄小姐慢慢喫，我就先走了。”說完，便散步並作兩步的逃之夭夭，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陸北宸真的做到約法三章裏的第二條，薄煙卻只覺得諷刺，“其實沒必要的，我自己可以，你回去陪宋……”
“薄煙。”陸北宸打斷了她的話，“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做到，希望你也是，我不想從你的嘴巴里，聽到這兩個名字。”
一個傅南笙，一個宋芊芊，他之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薄煙不再說什麼，沉默的埋下頭，忍着不舒服，強行往嘴巴里塞了一些東西，只是後來又全部都吐了出來，抱着馬桶搜腸刮肚。
陸北宸蹲在她旁邊，耐心的替她拍背，“沒事吧？”
“沒事。”差不多天天都要吐兩回，薄煙都習慣了，“一會兒就好。”
雖是這樣說，但陸北宸還是看穿了她的難受和脆弱，心疼不已，“這樣已經多久了？”
“一個多月。”可笑的是，當時她還以爲懷孕了，歡天喜地的去檢查，卻不曾想，晴天霹靂。
“你爲什麼從來都沒有說過？”
薄煙諷刺道，“說了有用嗎，你只會覺得我在耍心機。”
陸北宸被這句話噎得不成樣子，“對不起。”
“沒事，已經都過去了。”至少這些事，讓她對現在的陸北宸死心了，再也不抱任何期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不想到死的那天，還愛着他，還放不下。
陸北宸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她攬入了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他太害怕了，以前越是肆無忌憚的傷害她，現在才越是恐懼失去，“薄煙，要不然還是做化療吧。”
“我知道會很疼，但是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