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升起了牀頭，爲了讓她更舒服一點，甚至在她的腰側墊了個枕頭，“這樣好受些了嗎？”
陸北宸的溫柔體貼，倒是讓薄煙有些不習慣，整個人都不自在，“嗯，好受些了。”
陸北宸注意我到了她的嘴脣有點起皮了，“口渴了吧，我給你倒杯水。”
沒等到薄煙說話，人已經站起來，往飲水機那邊而去。
很快，陸北宸端過來一杯溫開水，“我餵你？”
“不用。”薄煙搖了搖頭，她現在還不至於虛弱到，一個杯子都端不起來的地步，“我自己來。”
說完，伸手接過了水杯。
陸北宸的眸色，暗淡了一下。
以前的薄煙，從來不會對他這麼客氣，她甚至會鬧着要他喂，有時候他咬過一口的蘋果，她都會搶過去喫，他說這樣不衛生，她則是笑眯眯道，“纔不會呢，陸北宸你最愛乾淨了。”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左頰酒窩淺淺，好看極了，那時候他總是拿她沒辦法，一臉寵溺的看着她，縱容着她爲所欲爲。
而現在，她只會捧着水杯，默默的喝兩口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眉眼低垂，像此刻這樣，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一片陰影。
很懷念她總是樂呵呵，嘰嘰喳喳的樣子，似乎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煩惱，只要能圍在他身邊轉就好了，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一想到她時日無多，他的心裏就始終壓着什麼東西，讓他怎麼都喘不過氣來，這時候，耳旁響起了她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昨晚，她越發小心翼翼的，“陸北宸，你昨晚說的話還算話嗎？”
“你說，只要我肯跟你走，你就會放了我媽。”
陸北宸啊陸北宸，你真該死，你自己看看，你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昨晚你那樣折騰她，她都不敢怪你，甚至不敢多提一句，就生怕你遷怒到她母親身上。
她這般小心謹慎，忍氣吞聲，你逼得她再也沒有當年的影子，“我已經放了。”
“劉媽親自去接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回去問一問。”
“不用了。”陸北宸是什麼人，薄煙最清楚不過，他也沒必要說謊，“我相信你。”
只不過，薄夫人打過兩個電話過來，他替她接的。
電話裏薄夫人又將他罵了，到後面還質問他，他將薄煙怎麼樣了。
他說薄煙很好，他會好好對她，即便薄夫人不相信，但是他沒有告訴薄夫人，薄煙得癌症的事。
他自己都還沒接受得了，更何況薄夫人那麼疼女兒。
他總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說不出口。
陸北宸變得這樣寬容，更加讓薄煙確定了，陸北宸肯定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畢竟昨晚那麼嚴重，又是送到了之前的醫院，她有病例的。
只是不清楚，之前明明巴不得自己早死，現在怎麼還換了副面孔。
算了，薄煙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無論因爲什麼，她的家人都平安就好。
熬了這麼久，總算是熬過來了，“陸北宸，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別說一件，現在就算是十件一百件，他都會答應。
“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爲難我的家人，可以嗎？”
“好，我答應你。”
“我可以相信你嗎？”
“可以。”
“那就好。”薄煙徹底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所剩無幾的日子，她終於不用這麼提心吊膽的活着了。
“還有什麼嗎？”
薄煙想了想，“沒有了。”
不敢太貪心，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要家人平安，她就可以安心的去死。
她突然很感謝這場病，要不然她和陸北宸，還不知道要相互折磨到什麼時候，大概永遠都沒有盡頭。
陸北宸沉默了幾秒後，再度掀了掀脣，“那你有什麼願望嗎？”
他想要在最後的日子裏，去實現她的所有願望。
薄煙當然有願望，有太多的願望，她想要重新回到薄家，想要她的人生重新開始。
想要留在爸爸媽媽身邊，想要陪着薄年長大。
只是這一切，再也沒辦法實現了，她心知肚明剩下的生命不允許，但……
“有。”
她蒼白的笑了笑，“我想要再見一見當年的陸北宸。”
然後好好的和他告個別，告別陸太太的身份，做回薄小姐離開這個世界。
她和陸北宸這段孽緣糾纏了一輩子，早該結束了。
或許她得了腦癌，都是老天爺在幫她解脫。
陸北宸沒有說話，病房裏陷入了一種安靜。
安靜到連點滴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滴答，滴答，滴答……”
窗外有風吹進來，白色的窗簾撩起，明明暗暗。
男人站在那裏，神色複雜，嘴角微微下沉，顯然心事重重的樣子。
“算了，就當我……”
“薄煙……”
就在薄煙準備放棄的時候，陸北宸叫了她的名字。
這一聲薄煙，格外沉重。
“嗯？怎麼了？”
“我們談一場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