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此次受傷倒是不重,主要是耗費力量太多，有些力竭了。
一種無力感充斥在他的身體各處。
回想起戰場中的一幕幕，陳北海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恐懼。
不是恐懼戰場上的死亡和殺戮，而是恐懼他自己。
身處戰場上的自己，似乎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個毫無感情地殺戮機器！
陳北海哀嘆一聲。
身處於這個世界，又有誰能真真正正地做一個人呢。
寧做盛世犬，不做亂世人。
在此刻，陳北海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蠻荒天下，軍帳內。
一幅走馬圖在軍帳內攤開，上面的內容正是陳北海一人陷陣，在亂軍之中，擊殺遠遊境武夫原誤的一幕。
大妖蠻尊嘖嘖稱奇。
“我們蠻荒妖族，向來以體魄堅韌著稱於世。”
“只是我看這小子的體魄，怎麼比我們妖族還要恐怖？”
當第一次聽到託月山大祖下達的命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擊殺一個小小的中五境人類，衆妖都還覺得，那大祖估摸是老糊塗了。
對戰一個區區中五境人類，何須如此得興師動衆？
但在看到陳北海在戰場上的諸多表現之後，衆妖恍然大悟,同時也才明白託月山大祖下那個命令的合理性。
這陳北海實在太過恐怖，在中五境時就能越境在萬軍叢中誅殺遠高自己數境的敵人。
若是讓他成長起來，進入上五境，甚至是飛昇境，恐怕會是劍氣長城的另一個陳清都！
一個陳清都就已經讓蠻荒天下頭疼不已,若是百年之後，再出現一個堪比陳清都的劍修。
那蠻荒天下就別再想染指浩然天下半分了！
大妖白瑩把玩着手中的人頭骷髏。
“一旦陳北海躋身上五境，我們就別想再有機會將他誅殺了。”
蠻尊冷哼一聲。
“還用你說？”
白瑩閉上眼睛，繼續把玩人頭骷髏，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蠻尊的挑釁言語。
面對蠻尊，由不得白瑩不去退讓。
要知道，兩人雖然同爲飛昇境大妖，可蠻尊在英靈殿中的王位，比他高了數個座次。
蠻尊也是蠻荒天下公認的，千年內，最有希望躋身十四境的王座大妖。
大妖竹溪實在聽不得兩人的針鋒相對，趕忙轉移話題。
“白瑩的兩次白骨一擊，都沒能成功殺掉陳北海。”
“這兩次襲擊，想必已經打草驚蛇。”
“對於白骨一擊，他肯定有了防備。”
“所以依照諸位來看，我們該如何擊殺陳北海？”
一個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坐在末尾的大妖，突然睜開眼，開口道：“我有一計，可使陳北海深陷必死之地。”
營帳內，所有王座大妖都將視線移動到開口那個妖族身上。
一直以來最不起眼的那位王座大妖，此刻搖身一變，成了全營帳的焦點。
劍氣長城的城頭上，吳桐拖着受傷的身體，緩慢的移動到陳北海身邊。
他一下癱坐在地，牽扯到傷口，疼得他直咧嘴。
吳桐可沒陳北海這麼好運，他被一個不知名飛劍偷襲，一下從肚子上穿過。
陳北海擡起眼，看着咧嘴不已的吳桐。
“如今纔是蠻荒天下的第二波攻勢，越往後面，戰場情況只會越兇險。”
“接下來幾天，你最好還是待在城頭，不要再輕易投身城下了。”
“畢竟你一個外鄉人，沒必要爲了劍氣長城，死在戰場。”
傷口的疼痛使吳桐倒吸了一口涼氣。
“起初我從浩然天下來到劍氣長城，只是爲了借劍氣長城城頭的劍意，磨礪自身修爲。”
“同時，有了在劍氣長城城頭殺妖的經歷，再回到浩然天下，我所在的那個宗門。”
“就是名副其實的未來宗主了，畢竟不是誰都能登上城頭，再或者返回浩然天下的。”
坐着說話還會牽扯到傷口，吳桐索性直接躺在地上。
冰涼的感覺從他的後背蔓延到全身，傷口疼痛感，竟然真的有所減輕。
“按理說，我只需要好好苟着，只要安全活着返回浩然天下，就前途無量了。”
“可不知怎的，看到如此多的劍修，奔赴城頭，捨生忘死。”
“我心底竟然生出一種感覺……其實就這麼死在城下，也挺好的。”
陳北海也跟着直接躺在城頭。
他身上的傷勢本就沒多重，自己休息的這一段時間，體內接近乾涸的靈氣，也逐漸恢復。
他的身體又重新煥發生機。
兩人就這相對而躺，誰都沒說話，城下廝殺不斷。
時不時就有幾道術法，幾把飛劍飛過城頭。
在城頭的上方留下一道虛影，如流星劃過天空。
陳北海不由自主地開口道：“我的家鄉，也有此景。”
聽到此言，吳桐滿臉疑惑。
“怎麼，陳兄的家鄉，不就是這劍氣長城嗎。”
陳北海嘴角掛着微笑，沒多做解釋。
蠻荒天下的鳴金聲再次響起，和上次所有妖族轟散逃去不同，這次的妖族，撤退得很有章法。
由此就可以看出，第二波攻勢的士兵，其修爲實力，軍隊素養，都遠高於第一波攻勢中的妖族士兵。
那麼接下來的第三波攻勢，只會更加兇險。
御空的劍修們紛紛降落在城頭，天空中無數把飛劍收回時，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陳北海的手掌在肚子上緩緩打着拍子，嘴巴蠕動，喃喃自語。
“風一更，雪一更……”
“聒碎鄉心夢不成……”
“故園無此聲。”
吳桐坐起身子，這種韻律的詩詞，自己在浩然天下，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他輕笑出聲。
“陳兄，你怎麼比我更像劍氣長城的外鄉人？”
陳北海一躍而起，沒有回答，只是拉起一個拳架，在城頭開始走樁。
隨着他走樁不斷，無數靈氣開始向他聚攏。
一股滔天靈氣聚集在城頭之上，壯觀至極。
這一異象引得正在撤離戰場的人族劍修和蠻荒妖族，都紛紛止步，擡頭看向城頭那個走樁不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