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言論,不僅讓臺下的其他人震驚無比,更是讓傅沉墨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他擡起手來,輕輕託在下顎處,眸光裏略有所思。

    “我很感謝我的恩師張老師,曾經那個少女昏暗無光,淪爲同學們欺負的對象,可張老師卻並未放棄過我。他對我伸出了援手,教導我,帶領着我走上了正途,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要歸功於他。”

    盛南梔轉了個方向,面對着張承萊,深深的鞠了一躬,眼神裏,是不盡的感激。

    “我本該是來暢談我的事業,替我的品牌Anna打響名氣,但昨晚我精心準備好的演講稿卻不翼而飛了,我想,這或許是一個契機,我可以藉此契機,和同學們來聊聊人生,聊聊未來,聊聊眼下可能要面對的校園暴力。”

    盛南梔頓了頓,“不一定要事業有成才能被尊稱爲成功者,或許我們可以在各自的行業裏發光發熱,又何嘗不是一種成功呢?更或者,我們以自己喜愛的方式度過一生,即便在他人眼中是碌碌無爲,但很難去否定這也是一種成功,承認自身的平庸,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

    八年前,我深受校園暴力之擾,很長一段時間都深陷在崩潰的情緒裏,我相信在座的學子們,一定會有人深陷在其中。

    我希望施暴者能及時停止,成長爲更好的人,同時,我更希望正在經受校園暴力的同學們,能大膽一些,能學會用更好的方式去保護自己,重要的是,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未來說不定一片光明呢?”

    她話音落下,前排處的家長還未反應過來,後排處的學子們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只是校方席位處的人,臉色都不太好。

    畢竟,這是海城中學年度最重要的演講,他們卻不曾想過,上臺演講的人,是來戳穿他們海城中學存在的校園暴力。

    這讓海城中學顏面何存?

    演講結束,盛南梔有些羞愧地走到恩師身旁,低聲道歉,“抱歉張老師,我的隨意發揮,是不是有些不太適合主流?或許,還給學校抹黑了?我看校方的臉色不太好......”

    而張承萊卻絲毫不在意,揮了揮衣袖,“歷年來的演講,你是最真情實意的,你果然沒辜負我的期望,校方的態度,不用理會。

    只是,我擔心你說出了之前的經歷,會對你的品牌造成不好的影響。”

    盛南梔抿了抿脣角,“如果我連自己的過去都不願意去面對的話,我就更無法去經營好一個品牌,去做好一個設計師了。”

    張承萊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感嘆着,“盛同學,老師果然沒錯看你。”

    方纔在臺上,盛南梔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她淺淺笑着,“老師,我去趟洗手間。”

    臨轉身時,張承萊突然想起一件事,“剛好待會兒有個慶功宴,要不要一起去?”

    話剛問完,張承萊便笑了笑,“以你的性格,其實好像根本不用問,哈哈!”

    見恩師如此開明,盛南梔也是自然地搖着頭,“我確實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

    張承萊的眼裏,也有老師對學生的寵溺,“無妨,我幫你推掉就好了,去吧,下次等你空了邀請你過來寒舍玩玩,喫喫師母做的飯菜。”

    盛南梔臉上洋溢着笑容。

    只是,傅沉墨隔着一段距離,卻皺了皺劍眉,低聲呢喃道:“怎麼能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呢,明明經歷過那麼不好的事情。”

    他默默地望着她,直到盛南梔的背影消失在演出廳,去了洗手間。

    盛南梔俯身在洗手池,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臉,這才清醒了好多。

    剛剛真的太瘋狂了。

    正想着,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盛南梔回過頭去,就見怯生生的女孩,穿着校服,素面朝天。

    早些時候的中學生確實都素面朝天的,可最近幾年,學生們都開始化妝了,特別是海城中學,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精緻。

    “怎麼了嗎?同學?”

    女孩膽怯地開口,“姐姐,謝謝你。”

    這忽然的道謝讓盛南梔有些懵圈,但她大腦飛速地運轉了一下,大概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她替女孩抹平了肩膀上的灰塵,“不用謝,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聯絡我。”

    女孩將名片狠狠地攥緊在了手裏,卻微笑着拒絕了盛南梔的好意,“在姐姐您的演講之前,我本來是計劃着冬天的時候,去一趟北城,去看看北城的雪,然後在雪地裏睡一個醒不來的覺。

    但聽了您的演講,我纔想到,說不定未來我也能像姐姐一樣,穿戴靚麗又整潔,自豪地站在那一方演講臺上,述說我自己的故事。”

    盛南梔很欣慰,這次的演講,如果能將一位和她有同樣遭遇的女孩挽救回來,那比什麼都值了。

    校方的指責算什麼?媒體的報道又算什麼呢?

    盛南梔拿過女孩手中緊緊攥着的名片,溫柔地將名片放在了她的書包裏。

    “北城的雪,還是要看的,但是不可以在雪地裏睡一個醒不來的覺,你的未來會一片光明,知道嗎?

    等冬天的時候,我也會回去北城,到時候給我打電話好不好?我帶你在北城看雪,對了,我還有個特別特別可愛的兒子,我帶你們倆一起看雪,好嗎?”

    再擡起頭時,女孩的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她耿直地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個字,卻仿若用了全身的氣力,“好。”

    聽到裏面的腳步聲,傅沉墨適時地往旁邊走去。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一樣,只是因爲擔心她,所以跟來了洗手間外,卻還偷偷聽了人家的談話內容。

    傅沉墨蹙着眉,剛巧就見副校長迎面就走了過來。

    “傅先生,待會兒學校有個慶功宴,不知您有沒有空?”

    傅沉墨面色不太好,“沒空。”

    副校長表情有些尷尬,沒想到傅先生會這麼不客氣。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緊張,副校長還在想着迴旋的話,就聽見傅沉墨冰冷的吩咐。

    “剛剛,盛小姐的演講,挺好的,對嗎?”

    副校長愣了一愣,好什麼好啊,這麼一說,大家都懷疑海城中學是不是校園暴力的溫棚了。

    但既然傅先生如此問了,加之,盛南梔好像是傅先生的朋友,該說什麼,副校長自然是懂了,“是,是,挺好的,真情實意,非常難得。”

    傅沉墨斂了斂眉,“盛小姐是個不怎麼自信的人,所以很多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還拜託副校長您,去告知她一聲了,這事兒,應該不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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