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還,點心鋪子就已經到了。
他剛準備過去排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聽周圍有些嘈雜的議論聲,好像是有人暈倒了。
顧言舟立刻撥開人羣擠了進去,這周圍沒有醫館,大家也不知道情況,就幹看着,弄不好是會出人命的,他好歹也是個醫生,這種情況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好不容易擠到那個暈倒的人身邊,隨即跪下來開始檢查。
那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着擠到了人羣中央,只是此時倒是沒有了剛纔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而是看着顧言舟救人的背影走了神。
那頭髮遮掩的眸子裏像是有水光閃動一樣。
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久未重逢的故人。
顧言舟此時沒空去理會身後的目光,只是皺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病人的發病特徵,然後又用古代人的方法把了一下脈。
隨即他鬆了一口氣,對着旁邊剛纔趕來的家屬說道:“他平日裏操勞過度,此時體力不支纔會突然暈倒,回去後記得讓他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抓點補藥補一下身體。”
然後怕自己醫術不精誤診,又補充道:“現在先帶他去醫館看看,讓大夫開些藥。”
“好,謝謝你了,謝謝……”來的這人應該是病人的妻子,看起來挺好相處的,認真的聽完顧言舟的話後就一個勁的道謝。
顧言舟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其實啥也沒做,於是趕緊說道:“不必謝,快帶他去醫館吧。”
那人又對着他鞠了幾躬,才扶着已經悠悠轉醒的丈夫往醫館的方向走去。
顧言舟看着倆人走遠,一回頭就看見那老頭正安安靜靜的站那看着自己,當即無語道:“要不我把錢給你,你自己去買酒喝行嗎?”
那老人一秒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說道:“那怎麼能行?我是良民,不幹這種騙人錢財的事情。”
顧言舟更無語了,這有區別嗎?
他扶額冷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妥協道:“走吧,喝完酒就別跟着我了。”
他覺得這人可能真的就是想喝酒了而已,他就當是做件好事吧。
那人看着顧言舟的背影,又看了看一邊的點心鋪子,跟上去沒話找話的問道:“你喜歡喫點心啊?跑這麼遠來買。”
顧言舟老實回道:“給別人買的,用來哄他喝藥。”
顧言舟想到“哄喝藥”這個詞用到紀玄易身上,莫名的有點可愛,於是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那人看了看他手上拎着的藥材,又看見他這表情,恍然大悟的說道:“哦,沒想到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有心儀之人了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看你一表人才,那姑娘想必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
顧言舟沒來得及聽清後面的話,直接被這句“心儀之人”嚇得趕緊回了神,慌忙解釋道:“不是心儀之人,你別亂說。”
笑話,先不說紀玄易也和他一樣是個大男人,就說堂堂攝政王殿下,誰敢動不該有的心思啊,嫌自己活太久了?
那小老頭聞言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後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意思就是:不必狡辯了,懂得都懂。
顧言舟感覺自己越抹越黑,索性就不管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顧言舟直接帶着那個小老頭來到了雲若城最好的酒樓,雖說不比夢仙樓好,但也差不到哪裏去。
他要了一個包廂,然後又任憑那人點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酒。
顧言舟坐一邊撐着下巴看着那人想都不用想的報出一大串酒名,一度懷疑他是事先就準備好要坑自己的。
還好當男主的貼身侍衛啥都可能缺,就是不可能缺錢,要不然他這天天東跑西跑買這買那的,可能要窮得上街要飯了。
那人笑眯眯的點完了酒,又坐到對面的位置上東張西望。
顧言舟也沒事幹,就坐那垂眸思考要不要把玉佩拿出來。
那老頭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到了顧言舟身上。
他每次看顧言舟的時候都會很安靜,完全沒有平時裏那種吊兒郎當的感覺。
顧言舟也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那人用這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都會覺得很不舒服。
他當即不再猶豫,像是沒有察覺那道目光似的,轉身把玉佩放到桌子上,開門見山的問道:“這玉佩你哪來的?”
那人聞言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把目光移到玉佩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這是我的一位……故人的東西。”
“故人?”顧言舟覺得這其中必定又有一個感天動地的狗血故事,但他不想聽,只想快點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這故人現在在何處?能否爲我引薦一下,我有事情想問他。”
那老頭此時看起來沉穩了不少,聞言搖了搖頭道:“見不到了……”
顧言舟聽見這飽含滄桑感的一句話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問道:“爲何?”
那老頭轉頭看他,顧言舟此時終於看清了那雙有些混濁的眸子裏包含的情緒。
像傷感,像思念,又像是透過他看見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滿是淒涼與落寞。
顧言舟瞬間發覺自己說錯話了,但爲時已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終於緩緩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顧言舟不知道怎麼的,也跟着傷感了起來,不是因爲自己身世的線索斷了,而是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突然涌上心頭,讓他不知道該怎樣釋懷。
他想安慰一下對方,但話在嘴邊轉了好幾輪,還是隻吐出兩個字:“節哀。”
那人垂眸沉默了好一會兒,等來送酒的小廝走了出去,纔拿起一壺酒猛喝了一口。
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他又開始坐沒坐相的東倒西歪,苦笑着說道:“人生在世,誰沒有經歷過生老病死啊,都是命!”
隨後他望着天花板,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輕聲道:“無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