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言舟體內的毒壓制多年,自然已經沒辦法再像當初那樣壓制了。
無活是族內禁養的毒草,所以族內的人對它的瞭解都不多。
顧言舟的身體拖不得,族長和族內許多醫術高超的醫者研究了許久,這才找到了暫時壓制的方法。
無活懼寒,若是要暫時壓制體內的毒性,便只能日日待在極寒之地,以鍼灸慢慢將毒引至一處,方能有機會,壓制住毒性,再保中毒之人一段時間平安無事。
此法雖然可行,但過程極其痛苦,就算最後真的成功了,這毒性還能再壓制多久也是未知數。
但顧言舟並不在意,就算最後他只能再活一年一月甚至是一天,他也要活着回去見紀玄易。
未雲族西側便有一處天然的寒洞,洞內一年四季皆如同冰窖,對壓制顧言舟體內的毒性十分有幫助。
顧言舟便直接搬到了寒洞內住,在完全壓制住毒性之前,都不可踏出寒洞一步。
雲遙和雲嬰每日都會按時來送飯菜,族長和雲陌則會日日來給他施針治療。
治療期間需得靜養,其餘時間顧言舟便只能一個人待在寒洞中,默默承受毒性時不時的在體內亂竄,帶來的錐心刺骨的疼痛。
寒洞裏總是會時不時的傳來壓抑着的痛苦的悶哼和呻吟,每次進去治療的時候還會看見冰牀邊已經乾涸的血跡。
族長和其他人見顧言舟如此的日日受折磨,也很是不忍。
但造化弄人,讓他一回來便要受此磨難,只希望最後的結果會好一點兒,讓他可以好好的活着。
這樣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很難熬,偶爾毒性發作起來,顧言舟會疼得不停的吐血,心臟像是被反覆揉碎再合起來,然後再揉碎,連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萬分。
但每每一想到都城,一想到攝政王府,一想到紀玄易,他就又覺得,自己可以再堅持一下。
越到後面,毒發作的頻率就越高,常常一整晚一整晚疼得睡不着,每次送到洞口的飯菜,第二次也是原封不動的被拿了回去。
顧言舟不可抑制的慢慢消瘦下去,可能是寒洞過於寒冷,連嘴脣時刻都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後來在短暫的毒性沒有發作的時間裏,顧言舟就會在牀邊的石壁上用小石頭一筆一劃的刻紀玄易的名字。
他手抖得厲害,刻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大概也就他認得出來是紀玄易的名字。
顧言舟的手上依舊戴着那條手繩,一刻也沒再取下來過。
被斬斷的地方已經被修好了,只是斷口處顏色有些許不同,不仔細看的話就看不大出來。
在寒洞內,白天黑夜變化都不太大,顧言舟用劃痕記錄着時間,這才勉強能算出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
族長和雲陌過來給他施完針,偶爾也會留下來陪他說會話。
但顧言舟頭疼得厲害,也沒什麼力氣說話,一般都是坐在一邊,勉強露出一點微笑聽他們說。
族長年紀大了,看顧言舟這虛弱的模樣,有些不忍心,總是說兩句就忍不住轉頭擦眼淚。
他不敢伸手去碰其他人,只能滿臉平靜的說自己沒事,勸他們早點回去休息,不用擔心。
族長看不得顧言舟這模樣,身體又不能受涼,所以每次待不了多久就會被勸着離開。
雲陌看起來比顧言舟大不了多少歲,他看起來不太怕冷,每次都會等族長走後,再陪顧言舟說一會兒話。
每次走時,都會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的,然後在第二天來給他施針的時候帶來。
顧言舟用來修補手繩的紅繩就是他幫忙找來的。
許是年紀相仿,顧言舟感覺和雲陌聊天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
他性子和封錦差不多,活潑開朗,看起來好像就不會遇到什麼難過的事情一樣。
顧言舟時常看他滿臉笑意的講族中發生的事情,心情也會不自覺的好一點兒。
許是今日遇到了什麼煩心時,雲陌送走族長後,折返回來時,臉上明顯多了一點兒憂愁。
顧言舟坐在牀邊,見他一個勁的嘆氣,笑着問了一句:“怎麼了?怎麼今日看起來不太開心?”
“這裏這麼冷,你小心點兒彆着涼了。”
雲陌隨手將旁邊的披風披到顧言舟身上,這才繼續憂心忡忡的說道。
“我如今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我孃親這幾天正忙着給我介紹姑娘呢,我都說了不想急着成親,他們就是不聽。”
顧言舟在這裏待慣了,也不怎麼感覺得到冷,但還是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坐在一邊認真的聽着。
他聞言輕聲問道:“是還沒有心儀的人嗎?”
“嗯,”雲陌點了點頭,唉聲嘆氣道。
“我這天天和雲遙雲櫻混在一起研究醫術,上哪兒去遇到喜歡的姑娘啊,我孃親也太着急了一點兒。”
顧言舟臉色蒼白得很,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有氣無力,他輕輕笑了笑,說道。
“雲遙和雲櫻也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你就沒有喜歡的?”
“還是別了……”雲陌一個勁的搖頭,滿臉嫌棄道。
“我和她們姐妹倆從小一起長大,她倆什麼醜事是我不知道的?這怎麼可能喜歡得起來?我就把她們當妹妹而已。”
顧言舟聞言笑着點了點頭,也沒再說話。
他之前也看出來了,雲陌和雲遙雲櫻平日裏打打鬧鬧的,不說都以爲是親兄妹,確實不太容易喜歡上。
雲陌說完,又想起來什麼,湊過來問顧言舟道:“欸少主,你有喜歡的人嗎?”
“不用叫我少主,叫我言舟就好。”
顧言舟下意識的回了一句,隨後又看着遠處思考了一會兒,纔像是走神般的喃喃了一句。
“有啊……”
他一直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歷盡磨難排除萬難才走到一起,格外珍惜。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想回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