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黑衣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他一直喜愛白衣，如今回來突然穿黑衣確實有些突兀，容易惹人懷疑。
而且紀玄易雖然沒有主動過問過這件事情，但顧言舟還是怕他會猜出什麼端倪來。
當天顧言舟陪着走完了祭祀大典所有的流程。
祭祀大典結束後，紀玄易讓文武百官都先走了，隨後他獨自一人又去廟裏上了香。
顧言舟不知道紀玄易爲什麼突然想着要去上香，但還是規規矩矩的在寺廟門口等他。
上香用不了多久時間，紀玄易出來時，擡眸便看見一身白衣的顧言舟站在門口，隨意的倚着門框，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玄易遠遠的看着他，不知怎麼的突然頓住了腳步，就這樣愣在原地看了許久。
分別許久，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隔着一些距離好好的看他。
顧言舟如今個子已經比大多數人都高挑了，穿着平日裏喜歡的那種輕便的白衣，腰間和往常一樣掛着玉佩。
垂着眸不說話的時候，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高冷和疏離感。
紀玄易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沒有移開眼。
他現在才意識到，顧言舟如今已經二十三了，長高了不少，有一身不次於自己的武功。
他身份同樣高貴，還盡得未雲族真傳，醫術高超。
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被他帶回來時記憶全無，畏手畏腳的小侍衛了。
紀玄易突然感覺有一絲的心慌，眼前的人變了好多，好像他一個不注意，他就能輕而易舉的離開一樣。
紀玄易遠遠的看着顧言舟，後者似有所感，一擡眸便對上了紀玄易不加掩飾的目光。
他下意識的露出一個微笑，快步走到紀玄易跟前，也沒有問他爲什麼站在這裏走神，只是習慣性的拉住他的手，說道。
“我們回家吧。”
紀玄易回過神，同樣溫柔的看着顧言舟，輕聲應道：“好。”
後面兩人一起回了攝政王府，紀玄易突然提的，顧言舟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沒有拒絕。
晚上兩人住在陵竹院，房間裏的擺設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顧言舟閒着沒事幹，便在書架旁轉悠。
過了這麼久，書架上放的書連位置都沒變過，上面一塵不染，看樣子應該是特意安排了人時常打掃。
顧言舟在房間裏轉悠了一圈，隨後又坐到書案後，突然想寫一下紀言的名字。
也不知道這三年來，紀玄易有沒有親自教紀言寫過自己的名字。
顧言舟身爲太子，字自然寫得不會差，但他此時還是寫得小心翼翼，似乎是想把一筆一畫都寫到最好。
他剛慢慢的寫完一個“紀”字，房門便被推開了。
紀玄易進來見顧言舟在寫字，便自然的坐到他旁邊。
“在寫什麼？”
“言兒的名字，”顧言舟轉頭看他，笑道：“你從前有沒有教過言兒寫自己的名字？”
紀玄易聞言似乎是回憶了一下，隨後他微微起身從身後環了一圈握住顧言舟的手，一筆一畫的握着他的手將“言”字寫完。
紀玄易依舊維持着把顧言舟圈在懷裏的姿勢沒變，只是輕輕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才把剛纔沒說完的話補全了。
“我登基後不久便去了邊境，每年只有年關纔會抽空回一次都城，言兒一天天的長大，等我想起來要回來教他寫字時，他已經連你我的名字都會寫了。”
顧言舟聞言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淡下來，垂眸看着紙上的名字，只覺得虧欠。
他們確實都沒能陪在紀言身邊看着他長大，反倒是無影，這三年來纔是真正的一直陪在紀言身邊。
不過還好，他們還有機會彌補。
顧言舟微微轉頭，鼻尖碰到紀玄易的臉頰，他輕聲安慰道：“沒關係的，往後我們還可以教言兒很多很多東西。”
“嗯。”紀玄易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紀玄易突然輕輕喊了一聲。
“言舟。”
“嗯？”
又是一小段的沉默，顧言舟有些疑惑，擡手輕輕摸了摸紀玄易的臉頰，柔聲問道：“怎麼了嗎？”
紀玄易似乎是在猶豫，他蹭了蹭顧言舟的臉頰，過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你想知道我曾經的經歷嗎？”
他曾經那些深埋心底，不願意被任何人窺探的往事。
那些他自以爲藏得很好，但其實早已暴露無遺的傷疤。
雖然他知道顧言舟早已經知道這些了，但他還是想當面對他坦白。
到了此時此刻，對於眼前的這個人，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隱瞞。
顧言舟聞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紀玄易爲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早在當初第一次去寧國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紀玄易的一切過往，但他從來沒有提起過。
因爲他知道那是紀玄易或許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傷疤，小心翼翼的藏着不願意讓任何人窺探。
所以他選擇裝作不知道，就這樣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如果幸運的話，或許有一天能讓他願意釋懷。
但他沒想到，紀玄易居然會有一天，在他面前主動提起這些。
是因爲如今他已經是他能夠毫無保留的去信任的人了嗎？
顧言舟想到這裏有些開心，但想到紀玄易曾經的經歷，更多的還是心疼。
他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回道：“不管你曾經經歷過什麼，都和現在的你無關……我喜歡的，永遠都是任何時候，任何模樣的紀玄易。”
紀玄易聞言突然低聲笑了笑，好像曾經自己的那些顧慮從來都沒有必要。
顧言舟願意陪在他身邊，從始至終都不是因爲他的身份和光鮮亮麗的外表。
他願意接受所有不完美的他。
紀玄易就這樣抱着顧言舟，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似乎是回憶了許久。
良久，他才低聲的開始講述那些往事，聲音很是平靜，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