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奶奶見到他在樓下與宋辭喝酒,便叫了他,讓他上樓去叫易忱音,讓易忱音下來也沾沾喜氣。
走到三樓臥室門前,門沒有關上,而是半掩着,他抓着門把手正想要進去,便聽見易忱音和餘欣的聲音。
那句“你說,我要是當初把周琰告上了法庭,這場官司到底是我贏還是他贏?”在他大腦裏一直停留。
餘欣直言不諱的“你會贏的”讓他陷入無盡的沉思。
是的,她會贏的。
他低頭自嘲的笑了笑,想起那一個多月他對她的態度,如果不是他沉不住氣,也不會害她差點小產。
沉穩了那麼多年,身邊無數的桃花都被他親手掐死在手中。
他知道那些女人心裏的想法,也知道她們只不過是愛上了他的身份,愛上了他的家世。
當易忱音闖進他的世界,當情難自控欺負了她之後,他把對自己的反思都壓在心底,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燒。
那時他爲自己失手而覺得氣憤,爲易忱音得逞而憎恨,憎恨她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讓他顏面盡失,憎恨她用這樣齷齪的方法想要捆綁他。
怒火戰勝了理智,他說過的那些嘲諷的話語,他給過易忱音的氣,現在在真相接近大白的時候給他重重的一擊。
當真相浮出水面,打臉來的太快,讓他覺得過於沉痛,讓他擡不起頭,也讓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方式才能彌補她。
把她留在身邊吧,餘生的一輩子也夠他贖罪。
可是他想留住她,又談何容易?
他還記得她坦率的告訴他,她有喜歡的人,他還記得她神情淡淡的和他說的那些話,她這樣自由的人怎麼會留在一個傷害過她的人身邊。
如果上次奶奶沒有去勸她。
她是不是就把寶寶打掉了。
易媽媽和易爸爸是那樣寵愛她,他們不會願意看着他們的女兒痛苦,會遂了她的願。
她願意生下這個孩子,也是奶奶留下來的。
他靠在石椅上,看着不明不暗的天空,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覺得這樣得無力和無奈,也是他花費在男女情感上頭一次這麼棘手。
他與李茹蘭本就是和宋辭得一個賭約,年少強烈的自尊,讓他這十年裏都不願意去接觸身邊的女人。
直到遇見易忱音,她就像一個奇怪得存在。
只不過是一個長相出衆,也看不出她有多厲害,也看不出她是個性子強勢的人。
長着一張一看就很溫柔的臉,但其實內裏是一個性格很犟的人。
他嘆了一口氣,剛纔聽了一半,心裏實在不好受,也沒有進去打擾她們。
鬆了鬆婚服的第一顆鈕釦,只覺得身上有些發熱,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讓他一時不知道爲什麼會覺得熟悉。
他沒有多想,而是轉身進了屋,上了樓。
走到半道他遇到了從樓上下來的羅燕婷。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避開,但是她直直的走過,拉着他的衣袖,周琰第一反應就是想要甩開她。
但是羅燕婷拉住他的衣服沒超過一秒就快速的縮了回去,她沉下眸,只是輕淺的一聲“表哥”,就與他錯肩而去。
周琰並不想搭理她,他直奔着樓上去,只是身上的感覺越來越不舒適,眼前也有些發黑,大腦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怎麼也抓不住那到底是什麼。
他進房間時,易忱音和餘欣早就不在了,他揉着頭坐在牀上。
房間沒開燈,昏暗的房間他只能依稀的看見一點東西。
易忱音與餘欣一起下了樓,有女傭上來說,有人找她,說是她的故人。
易忱音在京都除了餘欣沒什麼別的朋友,聽到故人兩個人還有懵,想着見一見也沒什麼。
當她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徐凌軍,整個人定在原地愣了很久。
餘欣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變了臉,她想衝上去問他爲什麼要來易忱音婚禮上,被易忱音攔住了。
易忱音朝着她搖頭,她冷哼一聲別過頭。
易忱音開了院子的門,碩大的院子裏排滿了桌子,許多人在飯桌上,有一看就很普通的人,也有看起來就很上層人士的一些人。
她走到徐凌軍身邊,仰頭看着他,“軍哥來了,就進來吧。”
徐凌軍搖了搖頭,“就不進去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大大紅包,他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大別墅,脣角微微向上,“看到你過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他把紅包遞給易忱音,聲音淡淡的,“收下吧,是我的一點心意。”
易忱音愣了許久,最後伸手接過了他的紅包。
徐凌軍穿着黑色風衣,脖子上是一條卡其色的圍巾,一米七的身高,在男生中也算得上高個子,帶着一副眼鏡。
他和以前不一樣了很多。
其實易忱音從未真正得怪過他,即使那個冬天真的很冷,即使醫院的針頭扎進血管真的很痛,易忱音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不怪他。
也許她真的是一個極度心軟的人,也許,也許......
她低着頭看着手裏的紅包,她也找不到答案。
周琰皺着眉站在窗邊,看着易忱音站在院子外,看着徐凌軍離開的背影,看着易忱音盯着徐凌軍遲遲沒有動彈的一切行爲,他心中多了幾分煩躁。
這就是她口中喜歡的人嗎?
這樣一副念念不捨的樣子,還真是叫人看了都覺得傷感。
他輕哼了一聲,轉身撲進牀上,整個人陷在牀單裏,用力的閉上了眼睛。
餘欣看着返回的易忱音,看着她手裏的紅包。
“他說了什麼?”
“這又是什麼?”
易忱音搖了搖頭,“沒說什麼,給了我就走了。”
餘欣哼一聲,“他要是敢留下來,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易忱音沒說話,因爲她知道餘欣之所以這樣,都是爲了她打抱不平,她沒有資格說什麼。
餘欣伸手抽過她手裏的紅包,當她從紅包裏拿出拿一疊相片和一張銀行卡以及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張的時候,兩人都是一愣。
裏面是很多徐凌軍和易忱音的合照,有些是四人合照,餘欣、易忱音、易忱駿加上他......
但最多的還是他和易忱音的合照。
餘欣臉色沉重的看着這些照片。
她打開那張紙,易忱音在她身邊,兩人看着紙上寫下的每一一個字。
音音: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都欠你一句抱歉。
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一句抱歉的話都說不出來,我很愧疚。
年少時的衝動,傷害了你。
喜歡那些年,我一直都生活在自卑中。
而你是我生活中最明豔的一朵鮮花。
你的美麗、你的善良照耀了我的生活,讓我從低谷走出。
那年的事,我便只能在紙上與你說聲抱歉了。
對不起,音音。
聽說你結婚的消息,我從國外趕回來,我媽告訴我你要結婚了,鄰居們都談論着你的婚事。
我忐忑,我難受。
但看着你還是如從前那樣,我也釋懷了。
我想爲我這些年對你的喜歡,我想爲我曾經做過的錯事畫上句號。
音音,祝你幸福。
我要帶我媽到國外生活了,如果以後還能再見面,我希望我們還能是朋友。
徐凌軍書
兩人看完,都有些說不出的感受。
徐凌軍小時候因爲家窮,加上長相不算出衆,班上許多男生女生對他都不是很友好,這樣的事情從初中的時候就開始了。
她也是聽她哥哥講了這些,覺得那些人很離譜,便每次遇見徐凌軍都會賣力的誇讚他,想讓他開心開心。
村裏有許多調皮的男生,總是開他玩笑。
小時候餘欣來她家玩,兩個皮猴子湊一起,易忱音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兩個人追着那些欺負徐凌軍的大孩子滿村子跑。
也是那樣她們的關係在年少的時候很要好。
而且那時候餘欣和他是最要好的,因爲徐凌軍也寫小說,兩人有很多聊不完的話題,她就喜歡坐在他們邊上看着他們。
只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