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周琰外出出差之後,易忱音是徹底過上了和雲婷的二人生活,餘欣中途來過家裏,得知雲婷的事,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安慰了雲婷幾句,又拉着易忱音說了些心裏話,就再也沒什麼空閒的時間了。
五月底太陽已經很大了,每天外面都像是走進了汗蒸房一樣,易忱音一點都不願意出門。
五月的產檢是雲婷還有溫存陪她去的,幾個人對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真的很不自在。
產檢的時候溫存給周琰打了個電話,周琰這陣子爲了項目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接了電話都還在聊工作,時不時的看溫存手機這邊。
肚子裏的孩子五個多月了,醫生說健康的很,現在他都會在肚子裏動來動去了,易忱音經常看着被頂起來凹凸不平的肚皮感到神奇。
五月的最後一天,是雲婷和宋煒約定好去民政局的日子。
易忱音怎麼也不安心雲婷一個人去,打了電話叫上了溫存。
溫存現在是充當上了她們兩人的司機了,只要溫存知道她們要出門,都會開着車去接她們,易忱音一直都沒想明白溫存是怎麼知道她們的行蹤的,慢慢的也習慣了,就沒那麼不自在了。
說實話她對宋明玉是真的還有很大的陰影,所以她不敢讓雲婷一個人去,有溫存的話她還能安心一點。
民政局門口附近的長牆走廊的盡頭站着宋煒,他又瘦了許多,如果除去他臉上多出來的褶皺,他以這個形象站在易忱音的面前,易忱音會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高中時期的宋煒除了學習不好,人品不好,在顏值上面沒有任何人說過他不好,也是因爲這樣易忱音那時和餘欣說,如果雲婷真的喜歡那就算了,這個人雖然什麼都不好,至少長得好。
餘欣那時並不贊同她的說法。
後來大學的時候餘欣談了一個長相普通不算出彩的男朋友,經歷了長得平凡卻很普信的遭遇之後,在餘欣和那個前男友分手之後。
餘欣特別叮囑易忱音,長得醜的不管他學習多好都不要談,除非他是超級有錢人。
雲婷看見他,神情更加的麻木。
易忱音感受到她的不安,她伸手拉了拉雲婷。溫存跟在她們的身後。
她們順着長牆走到宋煒的跟前,宋煒身後轉彎就是民政局門口。
很多人說一起走過這條長牆的夫妻不是幸福一生,就是分道揚鑣。
雲婷和宋煒很顯然是後者,她們的愛情長跑停在了孩子失去的這一年。
雲婷從包裏摸出她那份結婚證。
宋煒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高出雲婷一頭的易忱音以及她身後高出易忱音一頭的溫存,垂下眼眸。
“你最近過得好嗎?”他看着她問。
雲婷動了動眸,仰頭看着他,“什麼也別說了,進去吧。”
宋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從手中的文件夾裏抽出一份合同,遞給她。
“我在財產上重新分配了一下。”
“是我對不起你在先,我和我媽也商量了,房子和我們所有的財產都給你,這是我們虧欠你的。”
“只是這次分開後,我們都不要再打擾各自的生活了,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裏,而你也不要糾纏我,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雲婷捏着結婚證的手不由的緊了緊。
她沒有化妝,脣色微微發白,她仰頭冷冷的看着他。
“宋煒,你以爲我耗着不離婚是爲了讓你淨身出戶,是爲了你這點微不足道的財物嗎?”
宋煒愣了愣,他低下頭看着手裏的合同,手上捏着也不由的緊了緊。
“我知道你不是爲了這些。”
“但我媽說得對,我和你終究不合適。”
“我媽不喜歡你,而你也不喜歡我媽,我們在一起對你來說是一種負擔,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我時常都在想,我何德何能讓一個曾經是千金大小姐的你跟着我受這麼多年的磋磨,終究是我不配。”
“你和我分開後你會找到適合你的人,不用再爲了我的生活忙的團團轉,也不用再忍受我媽對你各種的磋磨。”
他以爲他這副模樣很深情,在易忱音眼裏就是噁心。
她忍受不了他這副裝模作樣的模樣。
如果他真的是在爲雲婷懺悔,怎麼會結婚這麼多年,明明知道自己母親磋磨自己的妻子;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卻爲了他放棄了自己家人,他明明都知道這些,卻還是讓雲婷跟着他受了這麼多苦。
他如今做出這副模樣,還真是讓人作嘔。
易忱音看着他,眼中滿是不屑,“就別裝了,你不就是爲了婷婷不再糾纏你嗎?別說的這麼情深。”
“如果你真的知道這些,這麼多年婷婷受的苦都是你默許的成果,你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但你不知道她爲了你和父母斷絕關係需要多大勇氣。”
“你說你何德何能讓她一個大小姐跟你這多年,你卻把她困在你身邊這麼多年。”
“現在你遇到了一個更好更有錢的人願意包養你了,如今你中彩票了,身上有點自己的小錢了,轉手拋棄自己的妻子,帶着別的女人到妻子面前,威脅自己的妻子和自己離婚,把位置讓出來。”
“這些你都忘了,你又怎麼敢在這裏說這些話,你以爲你這樣會讓我們覺得你多麼深情嗎?”
“宋煒,我告訴你,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噁心。”
“別說廢話了,既然是來離婚的,就安安靜靜把婚離了,別說這些噁心人的風涼話。”
易忱音的眼神冰冷,雲婷也看着他,她看他許久,最後卻是釋懷一笑。
她伸手接過他手上的合同,臉上的笑容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笑容。
天上的日光強烈,從樹葉中穿透照下來,雲婷仰着頭,起了微風,風吹拂着她的耳發,她脣角的笑還在。
“跟着你這麼多年,其實我從來都沒覺得有多苦。”
“我從小就不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在我最叛逆的時候,謝謝你給了我向前的動力。”
她低頭從包裏拿出一個本子,本子裏夾着一張繡了字母的手絹和一張紙條。
她把紙條和手絹放進他的手心,“其實分開也好。”
“走吧,你的這份心意我收下了。”
易忱音沒有跟着雲婷進去。
直到雲婷從民政局裏走出來,她拿着綠色的寫着離婚證的小本子,高高的拿起。
熱烈的日光遮住了光線,她看不清離婚證這三個字,但是紅綠相交在一起的兩個本子,在陽光下十分的顯眼。
易忱音朝着雲婷招手,喊了一聲,“婷婷,快走了。”
雲婷垂下拿着離婚證的手,目光轉向易忱音,朝着她露出笑容,跑下臺階,飛奔向她。
易忱音和雲婷上了後座,溫存還站在原地,他轉身看着從民政局隨後出來的宋煒。
宋煒看着手裏的離婚證,心裏說不出來的空落落。
他的手心緊緊的捏着雲婷還給他的手絹和字條。
他攤開手心,看着白色刻着蘭花的手絹的角落上繡着的w,他擡頭看着雲婷飛奔而去的身影。
他的手心再次捏緊,他垂下手,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這本就是他偷來的。
雲婷愛的不是他,是給了她手絹的那個人,是那個人留下的字條溫暖了她。
是他冒認了這份情,也承了雲婷這麼多年的情。
是他委屈了她,也是他懈怠了她,沒有去珍惜她。
他怎敢承認自己從未愛過雲婷,他不敢。
因爲他本就是看上了她的家境,本以爲可以和靠她後身無憂無慮,但她父母不同意她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而她也傻傻的和家裏斷絕了關係,跟了他。
他又怎麼敢去拒絕她。
他不敢拒絕她,他承認這輩子從來沒有接受過這麼熱烈的愛,而他在不愛她的情況下,私心讓他佔有了雲婷這些年無私的愛。
他自嘲的笑了笑。
他沒錯,錯的是雲婷愛的太熱烈,讓他誤以爲真的是在愛他,其實也只不過是透過他去愛真正給了她救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