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坐着的男人不動如山。
他長相較爲年輕,五官蕭冷,身爲興龍幫第六代幫主,面對秦子琛的盛怒,比前幾輩多了三分沉靜和悠然。
他從地上將秦子琛踢翻的方桌擡起,又朝後示意手下人稍安勿躁。
他微笑着反問秦子琛:“秦少莫要氣着自己了,這生意場上的事情諸多禁忌,若是走錯一步,豈不是要萬劫不復嗎?”
秦子琛冷眼以對,接過旁邊手下遞來的溼毛巾緩慢的擦着手,剛纔他動了怒,指根骨被砸得又紅又腫,但這點小疼對於他而言,不過是撓癢癢。
秦子琛打過的仗比這位興龍幫幫主想象中的多得多,在發覺對方並不畏懼後,秦子琛也笑了起來。
漆黑如夜的眸子反着遠處吊燈的光點,森冷又令人不寒而慄。
他隨手丟掉那塊溼毛巾。
然後一步步朝着男人走近。
泛腫的手指在人臉上拍了拍,逗狗似的,眼底藏着的笑意很是玩味。
“陳晏,你他.媽別以爲有齊望山那老東西罩着你,你就可以爲非作歹了,我告訴你,你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而已。”
秦子琛的手指隨即移到了他的心口,重重的戳了幾下,“不相信,那你就等着看吧。”
陳晏面色無波,只是眼中溫度又低了。
本以爲屈辱到此便會結束。
下一秒秦子琛又俯身靠近了過來。
那一瞬間。
他聽見對方繃着聲音說:
“老子遲早弄死你。”
甚至來不及作何反應,這場對話就以秦子琛帶着人抽身離去終止。
“幫主,你看要不要?”陳大河不放心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被陳晏擡手攔下,他揉着剛纔攥到發白的手,掌心甚至多了一片猙獰的血污。
盯着秦子琛離開的方向,眼神陰冷道:“讓他再囂張幾天吧。”
“等他哥死了,自然有他慘的。”
話畢。
陳晏領着興龍幫的一夥人也離了場。
賭樓包廂隔音做得巧妙。
即便鬧出些動靜,也不會傳到樓下。
秦子琛腳踩着馬丁靴,一身亞棕皮衣站在吧檯喝酒,若是忽略他身後站着的一幫小弟,也像是個情場失意的貴少爺。
喝了兩杯酒,秦子琛朝身後的秦大旭勾了手。
“大哥您說。”
秦子琛示意他靠近些,秦大旭照做。
男人在他耳邊低語吩咐了兩句,他的目光又驚轉喜,又有些擔憂,“大哥,您真的要這樣做嗎?會不會太冒險了?”
秦子琛指腹摩挲着泛涼的杯口,垂着眼,神色更冷。
“幫派上的事情,不狠一些,治得住那羣人嗎?”
秦大旭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勸說,領着一夥人就先走了。
秦大旭走後,秦子琛喝了兩杯酒算壓了火氣,剛要回府休息,轉眼望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雖然對方的臉被塗的黑裏泛黃,但那眉眼還是漂亮。
秦子琛識人無數,早就練就了剔除僞裝的能力,就那一眼,他就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擡腳出發前,眸中又閃過一絲遲疑。
喝醉的小姑娘,應該很可愛吧?
“一杯特調雞尾酒。”秦子琛手指點了點桌面,笑着強調道,“要高度數的。”
幾分鐘後,酒保把一杯藍紅特調遞到他面前。
秦子琛接過嗅了嗅那股甘甜的酒香,眸色幽暗,心情卻不知不覺多了股期待。
*
新的賭.局在哨聲提示下正式開始。
柯緒拿着剛纔的骰盅安然自若的坐着,示意對面的莊主先開始。
莊主勾脣一笑,“這回猜大還是小。”
柯緒低頭不語。
莊主挑了挑眉,只當他是害怕了。
於是先一步甩動了手裏的骰盅。
清脆的響聲一下下震動着全場人的心臟,敲下的那一刻,全場人都感到血液沸騰不休,難以遏止來自心底最深的貪.欲。
莊主說:“該你了。”
柯緒無所謂的晃動手裏的骰子,神情倦怠。
沒幾秒他便把骰盅扣在了桌上。
對面男人的表情也愈發壓抑不住的興奮,“猜大還是小呢?”
柯緒搖了搖頭,狀似無奈,“這回你先猜吧,我選你不要的那個。”
此話一出,全場都笑了起來。
“這個男的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還把主動權交給別人去選,這要是人家先推出來,他還能怎麼辦?”
“要我說,他必輸無疑了,哥幾個都聽我的,我們都壓莊主!”
周圍窸窸窣窣的響起了換壓的聲音。
柯緒依舊不慌不忙。
待到所有人停了動作,他又高聲喊道:“你們還有三秒時間可以換壓,想改的趁早吧。”
這下好了。
嬈楚楚眼見剩下壓他的那夥人也跟着改了主意,原本就是三七分的壓注臺,如今選擇柯緒的只剩她和另外一個老伯。
那個大哥許是可憐她,勸道:“小兄弟,你還是去改改吧,別到時候把老婆本都輸光了!”
嬈楚楚看向柯緒,對方也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似乎也很期待她會作何反應。
“我,我不改了。”嬈楚楚臉頰一熱,往兜裏又掏了掏,然後把值錢的東西都放到了柯緒那邊。
她說:“我相信他會贏的。”
大哥見她如此執迷不悟,也不再勸說,只是一味搖頭嘆氣。
而柯緒卻像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垂眸繼續專注這場賭.局。
他對莊主說:“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回家給夫人做飯,你直接開結果吧。”
莊主嗤笑了兩聲,像是迫不及待,立刻就把骰盅打開了。
負責宣佈結果的理事高擡起朝着莊家的那面紅旗子,合着哨聲喊道:“莊主二勝!”
狂歡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賭.館二層。
嬈楚楚嘆了聲氣,似乎在想要如何償還這份賭.債。
理事遺憾的走向柯緒,對他道:“客人,您本次賭資已經全部清空,是否要簽署賣身契?”
賭館的規矩一直如此,若是客人無力償還,便以後半輩子所有時間作爲賠資。
這時的柯緒一反剛纔的隨意,倏而出聲喊住了只顧着慶祝的男人:“我說。”
“你這老千出的,也太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