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面的溫柔和話語的尖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連患者臉上都是肉眼可見的震驚。
“你怎麼這樣說話!你還是不是個醫生了!我要投訴你!”那患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古往今來,哪個醫生敢這麼對患者說話,這件事情簡直是爆炸性的新聞。
全場駭然,就連原本還在看戲的羣衆都情緒激憤起來。
“這種沒良心的東西誰讓她畢業誰就是一樣的黑心!”
“患者再不對,也不能說這麼惡毒的話吧。”
“真沒教養,是孤兒吧!”
芙月的舉動被拍了下來,一下子就衝上了熱搜。
只是這次和江宥禮不一樣,江宥禮是博士,從事臨牀工作七八年。
而芙月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實習醫生,甚至都沒畢業,醫院壓根不會耗費錢財去保她,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只能認栽。
芙月知道自己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在醫院這個規則體系森嚴的地方,隨便玩弄一點手段就能弄倒一個毫無背景的醫學生,比折斷一根豆芽菜還輕易。
現在不走,將來說不定還會有人身危險,畢竟對方還是個艾滋病患者。
誰知道他會放什麼大招。
“大叔你記住了哦,現在開始我不是醫生了,你出門在外要小心一點,我真的會弄死你哦。”
她白皙的小臉說着恐怖的話,絲毫不在乎自己多麼語出驚人。
這副模樣和她平日裏的形象反差極大,幾乎所有人都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而當事人,就是那個患者,看着芙月的眼神,不知道爲什麼彷彿看到了自己被水泥澆築在鋼筋裏的場景。
他頓時毛骨悚然。
江宥禮趕來的時候,芙月已經被教祕約談完了,甚至主任都不用出面,她就輕易地被退回學校。
當看到芙月小小的一隻身影在默默收拾行李時,江宥禮有些繃不住了。
“師妹對不起……”話到嘴邊他已經哽咽了,“本來我以爲只是會診,沒想到卻臨時被拉去做手術,一做就是幾個小時,師妹,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芙月沒有說話,只是眉眼低垂。
江宥禮知道她還是怪自己的。
身爲老師,是他讓她身陷囹圄,他的問題更大。
設身處地,他很明白那種被勸退的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一咬牙,他轉身衝進了主任辦公室。
很快,辦公室就隱隱傳來爭執的聲音。
【宿主,千萬不要想着靠男人解決這件事啊,男人靠不住,你不能對能留下來這件事抱有期待。】
芙月沒想到瓊東西居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她微微一笑:“誰說我是想要留下來?”
【啊?那你要完成任務不接近男主怎麼行,惡毒女配就是要勾引男主,打壓女主的啊】
“猶抱琵琶半遮面,看不見的才最牽動人心。”
芙月收拾完行李,毫不猶豫地走了,臨走時還碰見了一臉陰翳走向主任辦公室的馮濤。
“走之前還要整這一出,算你狠。”
馮濤現在是知道了,這個看似嬌嬌軟軟的小丫頭壓根沒那麼容易對付。
“放心,還沒結束。”芙月笑了笑,突然說道,“你說,以身飼鷹的人,會不會被鷹反噬?”
馮濤眼神變得危險。
“滾!”
芙月被懟也不氣,慢悠悠地走了。
等江宥禮回來後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他薄脣微抿,拳頭緊緊攥起,彰顯着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他,還是沒能護住她。
網上的輿論迅速發酵,芙月的言論甚至用掃把扇人的錄像被做成鬼畜視頻。
黑火。
隨意摘抄幾段惡評都是不勘入目,從他們手下打出來的字甚至已經涵蓋了芙月祖上上下五千年。
他們不憚以最惡劣的惡意去揣測芙月,就好像芙月詛咒的對象是自己一般。
他們恨不得自己所寫下的話能化作利劍一劍刺透芙月的心臟,他們迫切地化身正義的使者,渴望用鍵盤審判甚至懲罰別人。
這種權利令他們着迷。
偶有少數清醒的言論淹沒在了人海中。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正常來講,一個醫生怎麼也不可能打罵病人啊。
如果有舊仇的話,這個病人應該不會來這裏看病吧,除非他不要命了。]
但是沒人迴應,大家甚至嘲笑他天真。
並且,輿論的導向開始逐漸不對勁起來。
[等等,爲什麼同樣是白大褂,穿在這個打人的醫生身上就這麼有型]
[她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是感覺真的好深邃又漂亮啊,想看看口罩底下是什麼樣的]
[雖然有點歪樓,但感覺她打人的手法好帥]
這一部分的人的言論雖清奇,但卻引起了大傢伙的好奇。
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把芙月的信息人肉出來。
[找到了,她從小就是孤兒,生活在福利院,好像成績還挺好的,難怪能學醫]
[啊?那多少有點勵志了,幹嘛想不開打人啊,是不是真的有隱情]
[樓上,你們是水軍專門洗白的吧,三觀不正呵呵,希望你以後的醫生也這麼對你]
目前網絡上的言論還是壓倒性地一片黑,就連醫院的名聲都受到了很嚴重的影響。
江宥禮又被叫到了辦公室。
“宥禮,你師妹這件事我們自知對她有虧欠。
你放心,我一定在最大限度上補償她,但是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主任說道。
江宥禮內心十分排斥:“補償她的事,我可以做到,希望醫院對她也不要再有過分的要求。”
主任登時勃然大怒:“什麼叫醫院對她有過分的要求!
她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導致了醫院現在口碑極差,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必須學會對自己的行爲負責!
你現在去跟她說清楚,讓她錄個視頻,公開向大衆發個致歉聲明。”
江宥禮對主任一向尊之敬之,但這一次他也生氣了:“可是一旦她道歉,就說明這件事默認是她的錯了,但這件事很明顯有蹊蹺,怎麼能隨意蓋棺定論?!”
主任冷哼一聲:“如果大衆對真相關心,我們就不用這麼急於推人出來道歉。
很明顯他們只會被一些掐頭去尾的片段激動情緒,現在醫院只需要平息風波就夠了,不需要真相。
再說了,就算事情有蹊蹺,難道芙月本身就沒有錯嗎?”
“主任你的意思不就是拋開事實不談嗎,這難道是一個正確的處理方式嗎?”
江宥禮非常厭惡和排斥這種認罪模式。
但主任一句話卻將他擊潰了:“如果不道歉,有些極端的人甚至可能摸到芙月的住處尋仇,他們巴不得將自己遇到的不幸都宣泄在某個對象身上。”
江宥禮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渾身的傲骨都耷拉下來:“嗯,我知道了,我會去勸她。”
他心下苦澀,芙月受了那麼多委屈,未必願意服軟,他現在也是左右爲難了。
一邊被真相拉扯,一邊又爲芙月的處境感到緊張。
但江宥禮有所不知,主任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此刻芙月小區的樓下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男人冷峻的眉眼陰翳厭倦,他倚着車門,懶懶散散地吐着菸圈。
眼神不時張望着門口,似乎在等着誰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