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魚愣了一下,就聽沈崇禮繼續道:“三歲那年我母親病逝,六歲的時候父親醉酒掉入湖中被淹死。

    我二叔見我可憐,收留了我,結果沒過幾天好日子,他們家走水全家上上下下都死了,就只有我活了下來。

    從那之後,村裏的人就對我避之不及。

    後來有個路過的道士說我乃是天煞孤星,刑剋親人摯愛。

    村裏的人覺得我是個災星,便將我趕了出去。

    從此我孤身一人在市井流浪,我做過乞丐,當過小偷。

    八歲那年,我偷了一個私塾先生的荷包被他抓住,他便將我帶去了私塾,教我讀書寫字做人的道理。

    然而沒過幾年我的老師得了急症驟然離去,我又成了一個孤兒。

    漸漸的我發現那個道士說的沒有錯,我的確是天煞孤星。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與人交好,直到遇到了蕭臨淵,我將我的遭遇講給他聽,他卻說他的命也很硬,不怕被我克。

    就這樣我和他成了朋友,過往那些不好的記憶也慢慢的忘卻了,直到遇見了雲棠。”

    葉沉魚從不知沈崇禮還有這樣的遭遇,她道:“你是怕自己會克雲棠姑娘?

    可是這刑剋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你也說了你和小舅舅成了朋友,他不是沒有被你所克嗎?”

    “道士說我刑剋親人摯愛,我爹孃二叔都是我的親人,我把老師當做我的親人,他們都是因我而死。”

    沈崇禮也不願相信,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後來雲棠在承安差點因他而死,那些被他遺忘的往事,便如警鐘一般敲響。

    他賭不起。

    葉沉魚還想再勸,卻聽砰的一聲。

    就見雲棠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她跑過來含着眼淚的眸子看向沈崇禮,笑着問道:“所以,在你心中我是你的摯愛?”

    沈崇禮一愣,耳根不由的紅了起來,他想解釋奈何張不了口。

    站在一旁的葉沉魚朝着雲棠伸出了拇指,不得不說這姑娘的反應速度真是夠快的。

    見沈崇禮沒有否認,雲棠心頭踊躍着歡喜。

    只是歡喜過後她就變了臉色,劈頭蓋臉地斥道:“枉你身爲朝廷命官,竟相信這麼可笑的命數。

    若如你所說那般,我豈不是和你一樣?

    我爹孃也全都死了,唯一的哥哥身受重傷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他們全都是被我克的,所以你擔心什麼?

    我們都是天煞孤星,你克不了我,我也克不了你。”

    沈崇禮看着他,眼底的眸色有些動容,他擰着眉喚着她的名字:“雲棠。”

    “難道我說錯了嗎?”

    雲棠紅着眼睛,有些倔強的樣子:“我以爲你一身清正不信鬼神,原來也是這般的迂腐,還不如我一個女子想得通透。”

    沈崇禮:“……”

    小姑娘不得了,竟還訓斥起他來了,他一直以爲她嬌嬌軟軟的,沒想到脾氣這麼大。

    他嘆了一聲:“我這半生顛沛流離,從未想過成家。

    是你的出現又給了我家的感覺,但我也怕這只是幻夢一場,怕你……”

    不待他把話說完,雲棠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撲進了他的懷裏:“大人,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所以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沈崇禮身子一僵,他能聽到自己壘築起來的心牆碎裂的聲音,那些被他壓抑的情意洶涌而至,再也無法阻擋。

    他手臂一伸,將她抱緊,卻是再也不想鬆手。

    “好!”

    這一刻,他只想聽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因爲這顆沉寂了多年的心,第一次瘋狂的跳動着,爲了懷裏的這個姑娘。

    葉沉魚見他們衝破了束縛,緊緊的抱在一起,眼眶不由的有些發熱。

    她識趣的沒打擾他們,轉身悄悄的走掉了。

    出了大理寺,她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

    真好啊。

    前世沈崇禮死在了承安,至死都是孤身一人,但現在他躲過了死劫擁有了摯愛的姑娘。

    讓身邊的人都得到幸福,就是她重生的意義。

    葉沉魚邁着輕快的步子,正要坐着馬車回去,就聽一道着急的聲音傳來:“沉魚妹妹。”

    回頭,就見謝安寧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葉沉魚面露驚喜,問她:“安寧姐姐,你怎麼在這裏?”

    謝安寧喘了一口氣道:“我是來找你的,我去了葉府他們說你來了大理寺,我就趕了過來。”

    說着,她一把握住了葉沉魚的手道:“顧溪舟不見了,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我約他在鏡湖相見,但他沒來,他從來不會失約的。

    我去相府問過了,他們說他早上出門就沒有回來,而他今日告了假也沒去上值,我很擔心他。”

    葉沉魚聽聞顧溪舟不見了,着實有些意外,她二哥平日裏除了看書就是看書,很少出門。

    一般都是她拽着他出門,除了……

    她想起什麼來,忙問道:“今日是初幾?”

    謝安寧回道:“初八。”

    葉沉魚蹙了蹙眉:“那就是了,今日是二哥生母的忌日,他想來是在西山祭拜。

    我帶你去吧,那個地方尋常人找不到的。”

    “好。”

    謝安寧點頭答應,隨即上了葉沉魚的馬車,兩人朝着西山去了。

    出了城,謝安寧纔想起什麼來,她問道:“顧家的祖墳不是在靈山嗎?爲什麼顧溪舟的母親會葬在西山?”

    葉沉魚道:“聽說是二哥的母親臨死前自己要求的,大抵她也不想做顧家人吧。”

    謝安寧從未聽顧溪舟提過自己的母親,她問道:“那你知道,他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嗎?”

    葉沉魚搖了搖頭:“府上有關她的事情屈指可數,只知道她是顧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名叫含香。

    顧夫人懷顧彥文的時候,將她擡爲了妾室,後來她因難產而死。

    每年二哥都會來西山祭拜他的母親。”

    謝安寧想到顧溪舟的遭遇,不免有些心疼。

    生母離世,嫡母對他不聞不問,生父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這麼多年,他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

    來到西山,葉沉魚帶着謝安寧找到了顧溪舟生母的所葬之地,果不其然就見顧溪舟正在這裏。

    墳冢的雜草已經被清理乾淨,墓碑被擦的纖塵不染,面前擺着祭品和香燭。

    顧溪舟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那孤寂的背影深深的刺痛了謝安寧的心。

    她走過去,就見顧溪舟手裏握着一枚奇怪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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