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馮童生啊…”顧七郎聲若寒玉,衝身後的人沉聲道:“你去把此地村正請過來。”

    楊赤腳極爲同情地看了馮氏一眼,轉身去叫村正。

    叫村正來也不怕,她兒子是童生,誰能奈她何?

    馮氏雙手叉腰,滿臉張狂地盯着已經站起來的唐元元,就要走過來再次打她。

    霎時,就感覺到一股寒意傳遍全身,冷得她哆嗦起來。

    原以爲是自己真的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腿軟。

    她離着男人近,就看到那男人竟用極爲犀利的眼神盯着她,彷彿她若是敢動,便會命喪此地。

    駭得馮氏雙腳就像定住般,莫名地不敢移動半步。

    唐元元從地上起來,衝他溫婉一笑,“多謝顧先生相助,又被你救一次。”

    她這幾日正愁抓不到馮氏把柄,今日倒是她自己送上門來,在場村民都是見證,她順勢可以把馮氏扭送明府。

    因爲她打孕婦,按照律法,對懷孕的婦人出手,不論緣由如何,都會受到十大板的笞刑。

    馮氏歲數上來了,又這麼胖,十大板絕對受不住,到時候馮啓也會出現,她就可以藉此在明府老爺面前伸冤。

    只是沒想到在這裏又碰見顧先生,難道他又是去後山給他娘打馬麝的?

    “娘子嚴重了,不必言謝。”

    顧七郎眼尾不露形色地淡淡看她一眼,隨即目視前方。

    不出片刻功夫,村正着急忙慌地趕到現場,遠遠就看見暗色長袍的男人揹負雙手,站的挺拔。

    驚得他一腦門汗,跑到近前跟人作揖,“顧先生安好!怎麼您來都不說一聲呢,在下也好着人奉茶啊。”

    這下說什麼都完了,居然給顧先生遇見這事了!

    他是清水縣近幾十年來一等一的天才,十二歲就高中秀才,原本鄉試是要連考舉人的。

    但縣老爺認爲現任上峯昏庸,恐埋沒人才,讓他再等等,便親自提點他。

    如今滿打滿算,他已滿十七,錯過一次鄉試已有五年,下一個鄉試就在明年。

    因此,顧七郎的茂才之名在清水縣是出了名的,縣老爺極爲賞識他,若是被縣老爺知道去,他指望馮童生回報恩情的好日子就啥也沒了。

    還沒到近前,村正腦海裏已是翻江倒海般把所有事想了七七八八。

    男人泰然自若,“今日路過此地,恰巧碰到一樁好事,你看怎麼解決?”

    楊赤腳已經給他說明情況了,村正惱恨地剜了一眼馮氏,賠笑:“毆打懷胎的婦人,是要押送明府老爺那裏受笞刑的。”

    村正有點頹喪,馮氏搞什麼不好,非要讓縣老爺器重的人才撞見,他都巴結不上呢!

    男人點點頭沒在說話,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唐元元,帶着楊赤腳走遠了。

    “村正老爺,你要給我做主啊!”馮氏雲裏霧裏,還沒看明白村正的臉色。

    “做主?誰給我做主!腦子不靈光的死東西,瞎蹦躂作甚,害死你兒子得了!”

    村正氣呼呼地招呼他帶過來的人,架起馮氏,就要帶她去清水縣找縣丞。

    馮氏這會真嚇住了,渾身軟綿綿地站不起來,大喊大叫着:“我不去我不去!我要找我兒子,我沒錯!”

    “啪!”地一聲,村正的隨從可沒好脾氣,蒲扇般的手扇了她一巴掌。

    “老實點兒!去不去由不得你個村婦鬧騰!”

    村正堆起笑臉跟唐元元套近乎,“四娘子真是的,認識顧先生也藏着不說,我要知道這事,馮氏的事,早就解決了。”

    “老爺您是不是誤會了,顧先生和我才見過三次面呢…”

    “我懂我懂…”

    村正不聽,打斷她的話,給她一個‘理解’的眼神。

    衝她豎起大拇指,悄悄地道:“四娘子好日子在後頭呢,顧先生是咱們縣一等一的茂才,往後若有難處,在下一定相幫。”

    唐元元心底翻着白眼,插不上話,似乎村正認定了一樣,她和顧七郎有某種說不清的關係…

    再說了,誰要靠別人把日子過好啊,真是的!

    不過顧七郎可以一句話,就能把村正叫過來。

    村正老爺是誰,那可是里正級別,唐元元只知道秀才見官不跪,不知道他竟然這麼厲害?

    村正老爺邀請她一併過去看馮氏受刑。

    雖然跟計劃有出入,結果卻是完美,她欣然應允。

    唐元元懊悔剛纔沒叫住楊赤腳,讓他給六水看看。

    這會小丫頭的血雖然不流了,腦袋上卻頂着一個大包。

    她讓村正先去,自己則是帶着王豆花和六水先回家收拾一下。

    唐父中午是去給唐母送飯去了,回家一看王豆花和六水都找不見人,正納悶呢,唐元元帶着人推門進來。

    “怎麼了這是,誰打的?!”

    見着傷的傷,帶血的帶血,唐父嚇得圍着三人上下打量。

    唐元元也想問呢,王豆花的性子溫和柔順,平日根本不主動招惹馮氏那樣的人,今兒怎麼和她就鬧上了。

    原是王豆花覺得家裏人都在努力賺錢,自己啥也不做心裏不好受,就答應了莊子上王婆婆的請求,給她納鞋底。

    一雙一文雖是不多,好歹也能掙倆。

    今兒就是送鞋底的日子,回來的路上,好巧不巧與馮氏碰個正着,她不欲多事,帶着六水就要繞路,馮氏卻不依不饒,對她們又罵又打。

    她一個小媳婦,又要護肚子又要護六水,可不就只剩被欺負的事了。

    “嫂子,咱自己的鞋都跟不上趟兒呢,一文不夠買針線的,就不要做這費心費力的活計了。你要是真想做,就給咱家裏人做吧,不過你有身孕,別太勞累。”

    唐元元無奈地寬慰她,王婆婆是看她嫂子人老實,淨想着佔便宜,外頭買一雙鞋底都不止一文!

    “我曉得了,以後不做着賣了。”王豆花點點頭同意,也覺着還不如做給家裏人穿。

    知道事情經過後,唐父氣的渾身發抖,“仗着兒子是童生,就敢在村裏胡來。走!叫上你們娘,都去縣城!”

    馮氏是一路哭嚎慘叫着被押送進縣城的,又逢集市,駐足的行人就沒斷過,觀猴一樣對她指指點點。

    進得衙署,她被兩個官差狠狠一推,‘咚’地一聲跪在地上。

    衙門森森,馮氏嚇破了膽,渾身抖成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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