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兩個人這幅樣子,孤男寡女在山上待一晚上,想不讓人亂想都不可能。
都站在他們後面不遠處,悄聲議論起來,說什麼的都有。
村裏有些人家還想着備好六禮去唐家說親呢,現下若是讓那些對四娘子有意向的人見着這一幕,估摸着都會歇了心思。
不消說四娘子的名聲如何,就是顧先生一人,他們也沒辦法與之對比,人是出了名的秀才,他們就是普通百姓而已。
唐元元下山之前便預料到有這一幕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清楚地感到自己整個身子都在發燙,周圍就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一般,彷彿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手有些不控制地發抖。
可是她什麼都沒做,自己的衣服早在昨夜躲避崖羊羣時,被撕成碎條,早就不能穿,這也是爲什麼顧七郎會把自己的中衣脫下來給她裹住的原因。
一是夜裏涼,給她保暖,二是蔽體。
察覺她在輕微顫。抖,顧七郎原本就清寂的神色更是徹底蕭殺下來,滿是戾氣的眼神箭一般倏然射過去,嚇得那幾個村民連忙正襟神色,閉緊嘴巴。
“有誰膽子夠硬,我的人也敢妄議,想是生活過得太如意,要給自己找點樂子玩。”
他原本個子就高,本來往人羣一站,便鶴立雞羣,現下整個人猶如閻羅王一般寒意森森,極具壓迫力。
旁邊的顧小伍被嚇的肩膀抖了一瞬,瞧着顧先生氣勢兇悍孤傲,說出的話擲地有聲,容不得人有半點置喙。
他一個農家娃,何曾見識過讀書人發威,印象中的書生,都是些弱不禁風,固執己見的人,顧先生與他認識的讀書郎簡直大相徑庭,有他在場,其他人都不敢回嘴了。
顧七郎除了唐元元,眼裏沒別人,懶得跟不相干的人費口舌,頭低下在唐元元的耳邊柔聲耳語幾句。
“別怕,誰也不能議論你。”
唐元元頭埋在他肩窩裏,悶聲說了一句,“還不是你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從昨夜開始便有意爲之。”他不否認,“對付你這種性子,就要花點心思。”
她心裏存着氣,閉上眼睛不搭理他。
他完全可以讓她下來自己走,但就是強硬地不讓她下地,衣裳也是,若是心思純良,大可以給人解釋一番,而不是就這樣把她暴露在人面前,任人非議。
這麼做,就是故意讓她沒有退路,像上次一樣,鬧到天下皆知,就是隻能嫁給他一個。
她最討厭這種算計,偏偏這人連着在她身上耍心眼,他們上次吵架什麼緣故,他是明知故犯。
但是現在她也沒有心思計較這些,唐父等着藥材救命,與他的病比起來,個人小情小愛算得了什麼。
一羣人走到村口時,唐小伍叫來的村民便都散去忙各自的事,剩餘他們一行人回到唐家。
家裏人很多,除了他們自己家人,還有顧氏夫婦,雙方兒女一夜未歸,哪裏能心安,全都聚在唐家焦急等待着小伍回來,一夜沒閤眼。
“回來了回來了,孩子她爹,咱閨女回來了!”
見着她被顧先生抱着進門,身上還穿着男人的衣服,而顧先生卻只着一層裏衣,那這件衣服便是他的,剛剛放鬆下來的神色又擰了眉,臉色凝重起來。
上前扶住丫頭,擔心地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問:“閨女,你可擔心死娘了,可有哪裏傷着?”
“娘,我很好,沒有傷着哪裏。”唐元元說着謊話,不想讓她擔心。
屋裏的人紛紛衝出來,圍住唐元元,對她關懷地問東問西,倒是把顧七郎給擠到邊緣去了。
顧氏夫婦見兩人平安歸來,皆是鬆口氣,宴文珺抓着他的手問道:“你們一夜未歸,我們都跟着喫不下睡不好,就擔心你們出意外,還好還好,你可有受傷?”
顧七郎搖頭,衝着唐父母作揖,把背在後背的一大包赤葉雪蘭交給唐父,道:“伯父,這是昨夜我們上山摘的赤葉雪蘭,凡是開了花的我全都摘回來了,你的病想來該是有救。”
唐父接過這沉重的抱負,打開一看,滿滿一包散發着花香的藍色花朵,花骨朵還是溫熱的。
“這便是赤葉雪蘭?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奇花。”他感嘆着,連忙跟他道謝:“顧先生,老漢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你與我有救命之恩,老漢沒齒難忘!”
顧七郎沒理會這話,而是看了一眼唐元元,說道:“昨夜山中下雨,四娘子擔憂我安危,便爬山尋我,被山中野物所累翻滾下山,渾身都是淤青和撞傷,現下最要緊的便是趕緊給她看大夫,你們還是別在家耽擱了。”
“對!我們還是趕緊進城給爹和四妹妹看郎中要緊,剩下的話留待後說吧。”唐小伍緊跟着附和,來的路上顧七郎便給他說了具體情況,先回家便是報個平安的。
“天吶,閨女快讓我看看!”
唐母一聽,也顧不得男人衣服不衣服的了,連忙揹着人掀開一角看唐元元身子,見着閨女身子渾身都被纏着布條,眼淚便流下來。
抱住她哭起來,說了句“我好端端的閨女啊,怎麼傷的這樣重。”便跟小伍喊:“快去套牛車,收拾一下,我們趕緊去城裏找齊老。”
唐元元本想瞞着來着,卻被顧七郎一嘴說出去,她都來不及張嘴,便被一羣人護着,浩浩蕩蕩地來到濟世堂,腳都沒離地,便被顧七郎當着衆人的面,抱起來放在了齊老的看診榻上。
她又羞又臊,對他怒目而視,這人卻微微笑着只用她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道:“乖孩子,要聽話。”
這一幕被站在後面的宴文珺看在眼裏,她掩起脣柔和地笑笑,暗地裏戳戳顧懷之,示意他看那倆人。
顧懷之皺着眉看一眼,與她對視,從夫人眼中讀出她很滿意這倆孩子的意思。
可是他不這麼想,從見着這倆人開始,他就覺得唐家丫頭似乎心裏有氣,估摸着在山上,顧七郎做了些讓她不快的事纔會如此。
一羣人各懷心思,只有齊老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