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流水席古來有之,共二十四道菜組成,分八涼十六熱。

    早先是僧尼研究出來的素齋,後來隨着時日見長,被百姓們搬到了民間,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種宴席的流行。

    它與一般宴席最大的不同便是每道菜離不開湯水,也不是待涼碟上齊後陸續上熱碟,而是喫完一道。上一道,如行雲流水。

    柳家的席原本夠不上傳統的流水席面,因爲財力限。制,只能組成八涼十二熱的席面。

    而這其中的涼碟還要分出四葷四素,是爲下酒菜,十二熱裏有三道壓桌菜,剩下九道熱菜分三道一組,其中一道爲領頭菜,俗稱“帶子上朝”,全部用大小海碗裝盛。

    從清水莊回來,唐元元便召集底下的人告知流水席的細節,汪子安則是離開他們,去了牙行。

    路過清風樓時,他下意識駐足停留了一會,也不進去,只是站在不遠處看着。

    他神色有些黯然傷感,瞧着樓裏走出來一位被下人簇擁着的姑娘,雙眸瞬間明亮起來,擡腿就要追上去,忽然想起什麼般,又滿面悲傷地退回原地,眼睜睜看着那姑娘走遠,直到身影瞧不見了,他還在原地站着。

    過了許久,他才神色淡淡地轉身,離開。

    他辦事速度很快,唐元元剛給夥計們把柳家的宴席說完,他便帶着人來了。

    一共六個人,炒制師傅一個,兩個廚娘,兩個雜工,一個火夫。其他人都沒問題,不用要求過多,就是炒制師傅需要看手藝與年限。

    師傅叫卜來財,與唐元元介紹自己以前也是跟着隊伍做宴席的,爲二竈師傅,擅長各式川菜,效力的前掌櫃坐牢了,自己就空閒,正好他們在招廚,便想着來碰碰。

    “算上今年,滿打滿算我已做了六年炒制師傅,經驗還不夠圓熟,怕是唐掌櫃要求高一些。”

    唐元元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先看一眼汪子安。人是通過他找來的,他是唐家班的總管事,鑑於最近他辦事的表現,唐元元對他的才能沒有異議,所以她讓汪子安來處理。

    汪子安心思靈活,明白她的意思,說道:“卜師傅是通過咱們江臺城廚師工會正經考評後予以外遣的大廚,你把你的結業書拿出來給咱們掌櫃的看啊。”

    他用下巴點點卜師傅,後者有些老實巴交,才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裏掏出一份蓋有無雙閣工會印章的結業狀書遞給她呈閱。

    江州就兩個工會,除開九州工會便是無雙閣,工會所在地全部都在江州府城江臺城。

    看來卜師傅是從州府學成歸來的,即如此,州府的手藝肯定比縣城時興許多啊,他幹嘛不留在州府要來這小小的縣城謀生活呢?

    對於這個疑問,卜師傅老實疙瘩般,傻兮兮地說:“他們都嫌我太老實,不願意與我結交。”

    衆人。大小眼般地互瞪,確實啊,看面向就是個一根筋。

    既然人家師從無雙閣,唐元元沒啥異議,便讓人留下。

    一般完備的廚師隊伍需要很詳細的各個職位,分爲打雜工,上什師傅,打荷工,切配工,涼碟師傅,炒制師傅,主廚。

    炒制師傅一般有頭廚,二竈,尾鍋之分,分工不同工錢就不同,當然負責的職能範圍也不同。

    目前唐元元養不起頭廚師傅,她自己算作主廚,也能頂上,二竈由卜師傅負責,也可以彌補目前團隊的缺失。

    但是自古以來很多職業都有“試職”的說法,上至官員稱作“試官”,下至老百姓爲“試職”,都是傳統社會考察能力的默認規矩。

    一般根據職業不同,分爲不同的時段,唐元元給卜師傅定的是三個月,工錢是每月一貫錢,試職後正式工錢爲一千三百文。炒制師傅越前地位越高,手藝越好,所以這個價錢在二竈廚師行情裏很合理。小四兒因爲來的較早,那個時候各種制度還不完善,她只能私下給小四兒說,別說出去,工錢隨着日後的能力提升,酌情漲,但往後的一切事宜都要按照章程辦事。

    小四兒自認爲他與後來的這些個夥計都不同,他是第一個被發現的師傅,又與掌櫃的有私下交情,所以他覺得唐元元這樣安排,完全是在爲他着想,說不定日後還能作爲晉升的後門。

    只可惜,他想錯了,唐元元最是講究公私分明,連她自己的個人私事都不會帶入,更加不允許底下的夥計因公行私。

    唐家班組建的差不多,轉眼便是三日後。

    這幾天唐元元也沒閒着,趕着連續開了兩天市,賺了六兩銀子,最後一天她制定了詳細的流水席流程,給底下的人全都分工下去,用所賺的錢採購回柳家酒席所需的各種食材來。

    一大清早,天不亮,柳家後頭的一大塊空地上,五口大竈燒得正旺,上面坐着水,旁邊堆滿各種大盆,裏面盛滿各種各樣加工後的食材。

    後頭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全都就着火把忙得不可開交,除開唐家班的人,還有同村的過來給柳家幫忙的村民。

    洗菜的洗菜,殺豬的殺豬,擺酒的擺酒,沒有一個人是閒着的。

    嘴上也不閒着,幫忙還不忘說閒話,“柳大郎真真是錢燒得慌,一個不帶把的丫頭片子,辦啥流水席,將來還不是要嫁出去,不值錢。”

    “你小聲些,不看看誰在你後頭,那唐四娘子不也是女娃,照樣領着一羣老爺們掙錢呢。”

    “我怕個啥,我要是生個閨女,趕緊嫁人得了,有這錢都能起一間瓦房了。”

    “是唄,她是她,咱們是咱們,柳大郎就是個死腦筋,與其大擺宴席,還不如把這錢散給我們這些老鄰居來得實在。”

    火夫齊順順聽在耳裏,暗自皺眉,他還真就是仰慕唐掌櫃的名聲央牙人幫忙招進來的,能把養豬的那個何三搞到家破人亡的人,能是良善之輩?他需要這種有魄力的人護他周全,無關男女性別。

    田三娘聽着直搖頭,與徐大娘和另外新招進來的兩個廚娘嘀咕:“哪來的臉,不知羞。”

    “別議論,做好自己的活。”汪子安走過來提點她們幾個,手裏拿着清購單,給唐元元看,“此次食材共計六百三十五文,都是壓到最低的實在價。”

    “可以啊汪管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纖人能力,說是明搶都不爲過。”唐元元開玩笑般損着誇他,明豔的面容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不住地樂。

    汪子安瞪她一眼,沒好氣道:“做的你菜吧。”說完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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