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顧懷之也在賓客之列,但是他以有要事爲由推脫了此次壽宴,只託人送了禮過來,便是沒見到這齣好戲。

    曹夫人被齊老當着衆人面生懟了一通,也不動怒,心境極是沉得住氣。

    “庶子也好,嫡子也罷,都是我的孩兒,都姓曹。”她換個坐姿斜倚在桌子上,姿態清貴,涼涼看了一眼唐元元。

    “這人吶,還是提早看清事實的好,不該肖想的便趁早絕了念頭,省的日後做了燈下鬼無處伸冤。”

    被這麼單拎着陰陽怪氣,唐元元再是好脾氣也到了極限,冷笑兩聲。

    “曹夫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不說兩句覺得會難受死是不是?”

    她要肖想誰啊,莫名其妙地在這點她,真無語。

    “混賬!”曹夫人見她一個女娃家的,還是個晚輩就敢這樣頂撞,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叫秋玲上前給她一耳光。

    卻被最上座的兩個官老爺冷冷一喝,“爾等反了天不成,敢當面撒野,看來是底下關不住的臭蟲們都跑出來作妖了。”

    這倆官老爺一個是醫學司王大人,一個道會司的秦大人,顧名思義,分管縣上醫藥與道派。

    但凡把生意做大的家族,與官府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言名的搭鉤,曹夫人見好就收,領着丫鬟與陳葉石告辭,先行一步回去了。

    “四娘子受委屈了,早知道還不如讓你就在後面待着呢,出來受這一肚氣。”林捕頭有些內疚,人被叫出來,有他一部分責任。

    “不礙事的林捕頭,就是被說了幾句,我也沒少塊肉。”唐元元打着哈哈,轉頭跟王大人與秦大人行禮,“民女多謝二位大人解圍。”

    這倆大人可是對她的大名印象頗爲深刻,衙門的正八品縣丞,段儒山段大人便是因爲她的干係,被縣太爺打入大牢,到現在還沒有定論呢。

    不過他們倆的官職與衙門的要職並無直接關聯,加上內部人心不齊,鬥來鬥去,倒也不怎麼在意。

    這時候,汪子安從後面走出來,抱着胳膊靠在不遠處瞧着他們這邊閒聊。

    他轉轉眼珠,走到陳葉石跟前,低聲跟他說了幾句話,後者蒼老的面容隨即有些不情願,他立時冷下臉來。

    果然被陳家六兄弟說對了,這老爺子根本沒想着結清剩下的席錢,幸好他事先想到這一點,趁着現在幾個大人都在,問他算錢。

    “老爺子耍無賴也行,咱們就瞧瞧當着這麼多官老爺的面,你如何收場,反正我們又不急,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他低低的語氣靠近陳葉石,補上一句,“不要覺着我們掌櫃是個女的就瞧不上,她若是動怒,你承受不起。”

    聽聞這話,陳葉石轉頭看看四周,大人們都在,也不好糊弄過去,渾濁的眼珠子毫無生氣地剜了汪子安一眼。

    原本他想着交個訂金把事辦了,然後待賓客都散去後,把唐家班的人使喚到自己那六個不孝兒子們跟前結賬去,他落個輕鬆自在,還不用花自個的錢。

    現在倒好,人都沒走/光呢,就來找他算錢了,他還想要臉,只得肉痛地囑咐伺候他的那個老婦人,回屋去取錢。

    共計兩萬一千文,一分不少地被汪子安討了回來,計入賬上。

    他這邊完事後,見着唐元元還在與大人們說話,便沒出聲,領着夥計們回到後面,收拾餐具,四個廚娘已經開始洗涮了。

    一地的剩菜剩飯,汪子安瞧着便連連搖頭,“這些個富人,費心做出來的食物,如此浪費…”

    有些菜品就只是被動了上面最新鮮的那一部分,下面的原封不動地擺在盤子裏,倒掉甚是可惜。

    以往他們承接村裏的大席,有哪次不是光盤的,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人在高處看不到百姓疾苦。

    齊大娘看着這些美食眼饞,砸吧着嘴想要說話,她與六娘都是新來的,還不太敢跟汪管事暢所欲言。

    觀察了他許久的神色後,她這才試探性地說道:“那個…汪管事,我能不能把沒動過的菜品帶走一部分呢,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好喫的,也想帶回家給我孩子嚐嚐。”

    “我也是…”她一說話,六娘也跟着開口,怯生生地瞅着他。

    她是四個廚娘裏歲數最年輕的,死了相公,成了新寡,今年才三十二歲,無處可去的時候被汪子安從牙人那裏領回來。

    她害怕地舉手,“我養着一個十二歲的女娃,這些飯食我能與她喫好些天,這樣就能節省許多開支。”

    “六娘,你可別這樣,現下已是入夏,天熱的快飯食也壞的快,你給娃兒喫壞的食物壞肚子可咋辦。”卜師傅在一旁接茬道。

    “你缺錢?”汪子安看她一眼,隨即從懷裏掏出幾兩銀子遞給她,“三兩銀子若是節儉的話,夠你生活好一陣子,算我幫你的,別想着還了。”

    他說話冷淡傲氣,不容拒絕,六娘又是個怯懦地性子,捧着那三兩銀子不知作何反應,只好畏怯地瞅着他。

    這幅樣子讓汪子安想起他的心上人來,沒來由一陣火氣,不想見到這種表情,轉過身去跟齊大娘她們說話。

    “你們帶回去也行,左右這些食材沒人喫也會被浪費。”

    正說着,唐元元高興地走進來,夥計們紛紛與她打招呼。

    她一一回應後,看着汪子安,便是問道:“陳葉石是不是想賴賬?”

    他點點頭,把賬本遞給她,“一分不差地收回來了。”

    “哈哈,汪管事辦事能力好強悍,我不得不佩服你。”

    她笑開了懷,緊接着又是一個炸彈丟給衆夥計,“五日後王大人有個家宴邀請我們過去給他掌勺,只有一桌,但是卻開到了四千文,菜品稍後由汪子安前去接洽,你們要做好準備哦。”

    說完,她不忘轉頭問汪子安,“五日後有排期嗎?”

    他瞪她,沒好氣地道:“你都答應人了,有沒有排期重要麼。”

    說着他打開期本仔細翻看,隨即鬆口氣,“幸好沒有,不然衝突了,我們要賠主家錢的。”

    “別擔心嘛,期本我也看啊,基本一月內的我都記在心裏呢。”

    唐元元現在甚是高興,掙了兩萬多,極有興致地與她的夥計玩笑,“多問一句,就是鬧着玩一下,你掌櫃的還沒到昏頭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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