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簡直不講道理,她紅着面容瞧他。

    “我這兩日特別忙,每每忙完覺着餓了便多喫飯,誰知道長了些肉。”

    她感覺到肚子上那隻手逐步上移,從腰側往上,最後來到她後脖頸稍作停留,繼而用兩隻手捧起她的臉頰,眼底浸潤憐惜。

    “我的元元要強,便是喫得苦也比旁人多些,依照我的本意,你該是什麼都不用做的,只是將你關起來養在一方小小天地,那樣的話,你的心便是枯萎的。”

    她將自己的兩隻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摩/挲,笑容繾綣,“所以我雖是感到累,卻過得很充實。”

    唐元元把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與他聽,說起曹鍾寶要娶她時,顧七郎精緻的眉眼平緩地舒展着,絲毫不見喫味或動怒,反而像在聽一則故事般,瑩潤的面龐滿是對她的嬌慣神色。

    她說過,即是答應嫁與他,便說話算數,若是這點信任都吝嗇給予,他也算不得良配,況且曹鍾寶難擔大任,對於這種未成長起來的弟弟,他不屑放在眼裏。

    一口氣說完,她問他:“你這是外出到哪裏去了啊,回來的也挺快,見過你爹孃了嗎?”

    顧七郎微點頭,似乎不想多說,語氣淡淡,“見過,與他們報平安後第一時間便來找你,正好碰到王員外的人再找你麻煩。”

    他眉眼彎彎,溺愛道:“你丟批文的模樣不輸豪傑,頗有大拿風範。”

    唐家秧苗被拔的事因爲牽扯進衙門的一個八品朝廷命官,當時的情況是縣太爺迫於百姓輿論的壓力不得不當衆給段儒山撤職下獄,可是他的官階卻空懸無人接任,導致衙門內部公事效力減半。

    陳縣令秋後算賬,因爲這件事與顧七郎的關係,兩人之間生了嫌隙,但他又惜才,於是給他派了一個活,要他去城外十香亭接應走馬上任的新八品縣丞,方祿。

    理由自然是唐元元了,顧七郎如何不明白這其中暗含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想唐元元無辜受到牽連,她的日子已是過得艱難,如若能保她平安,即便是送死他也不會含糊。

    回城的首要便是先去衙門讓方祿到差,他自己則是惦念着她,腦海裏一直盤旋着臨走之前那句承諾,若是他回來,就要風風光光把她娶進門。

    這是刻在靈魂上的誓言,縱使天地凋敝,他也不會讓自己忘記。

    回家後跟父母話都沒說上幾句,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找她,直到見到本人,他高傲的神情才逐漸鬆弛,變成了一隻收斂戾氣的小羊。

    “啥,你都瞧見了啊!”

    明明是在誇她,唐元元聽在耳裏卻覺得有些難爲情。

    什麼呀,她學着何掌櫃那種趾高氣昂的模樣全都被他給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啊,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七郎微笑着將額頭抵在她額頭上,聲線柔和,“你應該更跋扈纔好,不要怕被報復,一切有我。”

    這種情話就像糖霜一般,聽來很是動人,可是她卻不能接受,靠在他肩膀上,將臉埋在肩窩處。

    聲調堅定,“我不能凡事都靠你,我自己也能解決許多事,你有你的難處和顧慮,也不能事事以我爲先,我必須自己努力,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永遠走下去,若是我太過軟弱,也會拖累你。”

    顧七郎容色清絕,鴉羽般細密的長睫在聽到這些話後微微顫動,沉靜的眸低逐漸起了變化,溢出些蕩人心魂的悸動來。

    他沒說話,而是將人擁在懷中,用力抱緊,好像要把人塞進自己身體裏。

    唐元元被他弄的呼吸不暢,趕忙推他,“鬆開點,快喘不過氣了…”

    男人鬆開她,面旁上是瑰麗的笑容,拉着她站起來,“回去吧,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什麼?”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忽然,他猛地轉身湊近,臉貼臉,鼻尖對鼻尖,像一頭看着獵物的豹貓一樣,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那深沉的雙眼裏容盛着細碎的漫天星河。

    捻着她的耳/垂,他聲音啞啞的,“真想現在與你入洞房…”

    說罷,眼看着她整個人像熟透的蝦子般,因爲這句話恨不得把腦袋龜縮進衣服裏,連連催促,推着她往山外走,“快走…”

    這邊,兩個人相攜出山,那邊王員外在家猛地將茶碗重重擱在紅木圓桌上。

    “一羣飯桶!”

    他續着滿臉的絡腮鬍,動起怒來那一臉的鬍鬚跟着抖抖顫顫。

    坐在上首位,底下站着何掌櫃與劉管家,全都低垂着頭聽罵。

    劉管家以最快速度回府,將經過告知王員外,如此便有了方纔那一幕。

    “幾個大老爺們連個小姑娘都不如,傳出去臉面可還有光?”

    “老爺,她手上有縣太爺親自蓋章的牛脊湯證文,我等也沒辦法與縣太爺作對呀。”

    劉管家頂着壓力,開口道:“我還想着把她誆騙過來,只要到了我們府上的地界,涼她一個小小女子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瞧着她姿容端秀,是個能靠身體掙錢的,就想着把她賣給人牙子,誰想顧先生竟然這麼快便回來了。”

    “顧先生?”王員外一聽劉管家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那不是腦子,是尿泡!全縣的人都知道顧先生在求娶唐家的四娘子,你還把人騙到我這裏來,還想着賣掉掙錢,怎麼?你是嫌棄你老爺我活得太久,給我找點事死的快點是吧?”

    “老爺息怒,小人萬不敢這麼想啊!”劉管家驚的連忙跪下,連連磕頭。

    劉管家是覺着他老爺是縣太爺的丈人,有這一層關係在,即便把人賣了,顧先生又能如何,難不成關係硬到還能跟縣太爺硬來不成?

    他名頭再響亮,充其量也只是個聰明點的秀才,只要有縣太爺坐鎮,他們就不在怕的。

    只是他不瞭解顧先生的爲人,不代表王員外不瞭解。

    前段時間他還因爲孫子不學無術的事情,花重金邀請過顧先生上門來做傳授先生,被他不給面子地拒絕了。

    他又差人讓陳鈞出面遊說,這人態度堅決,即便是陳鈞也難以撼動。

    加上早年間他偶然見過一次他替陳鈞辦事,將一個不說實話的犯人折/磨到七竅流血,就對此人留下深刻印象。

    若是真的昏了頭,讓劉管家把人賣到花樓去,只怕是他連當夜的月亮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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