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元冰雪聰明,瞬間明白他的話中意,眼含笑意地睨他一眼,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記在心裏了。

    目的已經達到,顧七郎便不再多說,而是捏了捏她的臉蛋。

    他了解她,話給到位,不用點名,她自會處理,至於手段如何,他並不在意。

    顧七郎離開食肆後,唐元元的神色便是冷淡下來,坐在櫃檯旁呷着茶。

    那模樣,已經與顧七郎有三分像了。

    “紅兒,小蓮,你們到得近前來。”她淡淡道。

    兩個丫頭互看一眼,紅兒有些戰戰兢兢,小蓮卻粗枝大葉地沒覺出什麼來,主動上前,跟她行禮。

    “掌櫃的,可是有何吩咐?”

    唐元元這兩天事情挺多,招來的四個店夥計她還沒有時間親自過問,只是吩咐讓莊弘加以培養,然後就讓上工了。

    現下才得了空閒,她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這兩個與她差不多大的丫頭,紅兒的性子瞧着倒是敏/感細膩些,小蓮則大大咧咧,反應有點慢。

    她方纔的語氣若是心思細膩之人,立馬就能察覺差別,就像紅兒,現在已經垂頭默默站着一邊,並不出聲。

    “莊弘是如何培養你們的,現在來與我說說看…”

    紅兒立馬擡頭,有些緊張。

    她方纔也如小蓮一樣,扒着隔扇偷看顧先生,還在心裏憧憬,若是有一天能得他青睞,能給他做通房丫頭,也是一條出路。

    那個時候,掌櫃的就是顧氏主母,她身在後宅,若是與掌櫃的站在一條線,好生侍奉她,掌櫃的心善,說不定就會把她從通房擡成偏妾,顧先生又是那樣風光霽月男子,做了妾室後若能給他生下個一兒半女,她的身份在普通人面前也算得半個主子,將來的命運倒也是光明。

    她覺得掌櫃的瞧出她的心思了,說話都結巴起來。

    “回,回掌櫃的話,莊管房教,教導我們如何與食客笑臉相迎,說,說是開門生意,我等即是前堂小工,就要做到以食客爲天,萬不可,萬不可在上工期,期間憊懶懈怠。”

    唐元元聽着,慢條斯理地斜睨幾眼小蓮。

    她又不是瞎子,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取得這樣的成就,不但要頭腦靈活,還要心清目明,這倆丫頭那些小心思她都瞧在眼裏。

    顧七郎生的儀表堂堂,又是通曉滿腹的儒生,若說走到哪裏沒有女子憧憬,那不可能。

    但憧憬又能如何,人活在世,總是對美好之物心生嚮往,可並不一定就能擁有。

    這一點她並不在意,對待感情,她秉承絕不與其他女子互鬥,那樣顯得她這個人掉價,更是對他的感情連帶着也很掉價。

    想來顧先生方纔給她特意提點的話中意,便是這一點吧。

    他是想借此告訴她,當心夥計生異心,爬到她頭上來。

    他也如她那般,對除她之外的女子,並不在意,甚至都不會正眼瞧,這一點上兩個人價值觀相通。

    想到這兒,唐元元脣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心頭一軟,這人…還挺會給她安全感的。

    “看來莊管房只是教導你們如何討生活,倒是沒提點過你們,若存着越階層的旁門心思卻不知道如何隱藏,只會丟掉自己的小命…”

    這話沒說完,兩個丫頭心頭微震,紅兒更是畏縮着腦袋。

    唐元元不以爲意地瞧了她們一眼,淡淡道:“你們若覺着在我這裏做的不順心,可以提出來,左右滿打滿算,在我這裏做工才兩日,結了工錢後大可以去別處謀生活。”

    這話就是挑明瞭,只不過唐元元還是向着她們兩個。

    雖然說話不留情,倒也是作爲掌櫃的一點善意提醒,普通人若是覬覦高出自己掌控不了的人或事,最終下場沒幾個能善終的,她對兩個丫頭已經做到仁至義盡。

    紅兒一聽這話,滿臉驚惶,趕忙跪下跟她磕頭。

    “掌櫃的紅兒知錯了!紅兒沒有不順心,反倒您這裏對待下人很寬和,不虐/待不打罵,紅兒若是離開此地,定是要被爹爹賣掉當粗使丫頭的!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紅兒保證再也不敢存着逾距的心思了!”

    一旁的小蓮還傻兮兮地怔着,只是看着紅兒跪下了,也嚇得跟着跪下,倒是不知道因何而跪,掌櫃的又因何而動怒。

    唐元元瞧着倒是好笑,就這樣的?

    別說嫁進官宦人家做偏房了,便是隨便去一個有點家底的普通人家當婢女,也會被當槍使啊。

    她是怎麼敢扒着隔扇瞧顧先生的,還把心思寫在臉上叫人看見。

    “逾不逾距的,左不過我就是個掌櫃身份而已,你們的個人私事我犯不着管,只是有一點,我這個掌櫃當得一日,便是對你們負責一日,有什麼困難儘管提,但若是打着我的名頭行越軌之事,便休怪我無情!”

    她好笑地看着小蓮,多說一句:“倒是你,好蠢的腦子,也不知把我的話聽沒聽進去。”

    小蓮還是有些茫然,但也聽明白些許,紅兒見此,連忙拉着她磕頭。

    “我們知道錯了,掌櫃的,今後定將您的話銘記於心!”

    兩個丫頭也沒犯大錯處,就是有些少女心態而已,唐元元是宰相肚,自當有容人的雅量,自然不會因爲這種微末小事斤斤計較,敲打一番這事也就過了,日後該怎麼還怎麼。

    當然,若是她倆真的犯了事,她這個掌櫃的肯定要用手段懲戒的。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她叫兩個丫頭都回去後堂歇息,自己趁着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家。

    喜滋滋地將新房選址的事告訴了家人,果不出所料,一家子人都激動異常。

    甚至,唐父放下飯碗,起身去了櫃子旁,衆人不明所以都看着他,就見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壺水酒和兩個酒杯來。

    給小伍和唐母斟滿酒,高興地道:“哎呀,這是個值得慶賀的喜事!我們都不能喝酒,便叫孩子他娘和小伍滿上,我們其餘人以湯代酒,幹了它!”

    “是該幹上一杯,慶賀我們老唐家終有一日也能住上青磚大瓦房!”

    唐母也被唐父感染,飽經風霜的臉上竟然透着意氣風發地緋紅,端着酒杯,說話都中氣十足。

    小伍也端起酒杯,跟着附和。

    其餘人見此,紛紛端起自己的湯碗,六個人湊在一起,結結實實在晚飯上空碰了杯。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熱情之色,小伍受此感染,還陪着唐母多喝了兩杯。

    王豆花則是笑看着唐元元,滿目欣賞憐惜,輕聲道:“這都要多虧咱們四水能耐,你真的對我們一家人太好了,原本你掙的錢本不該如此花銷的。”

    這話一出,全家人都在感慨,是啊,她說的沒錯。

    全家人窮苦慣了,乍然掙了許多錢,還能蓋新房,這是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情,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了,這一切都要仰賴老四纔能有今天。

    卻不想,唐元元承受着全家人關懷的目光中,給他們又丟下一個重磅消息。

    “青磚瓦房算什麼,咱們既然有錢,何不用更好的空心條磚,頂蓋我更要用輕薄堅固,隔熱防水的筒瓦,倒叫別家瞧瞧,我唐家蓋房,要蓋定是要蓋當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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