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雲以爲顧先生待她是真心,便紅着臉點點頭,沒說話。

    他卻負手站起來,衝着她招招手,“到那裏去。”

    他白皙的面容沒有一絲變化,冷淡着神情。

    莉雲卻嬌柔着動作,聽話地走到樹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綁在樹上。

    緊接着,便是三條讓人膽戰心驚的大狗圍着她狂吠不止,而方纔還在跟她說話的那人,則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對面的矮几裏,頭也不擡地看書,任憑她如何求饒,始終不理會。

    墨雲還兀自抱着他的腿不敢撒手,生怕自己也被連累。

    顧七郎卻是稍稍用力,墨雲便被震坐在地上,就見他頭也不回地帶着齊順順走了。

    身後跟着的書童問道:“要如何處置這丫頭?”

    他問的是莉雲,後者則是一臉驚恐又期頤地望着他,可憐兮兮。

    他低沉着嗓音,人已經走遠,聲音輕飄飄蕩過來。

    “綁着。”

    只是兩個字,便給莉雲定了生死,縱使墨雲再怎麼求饒,也不敢在上去阻攔,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人走遠。

    朝着縣主府去的路上,齊順順連忙趁着這個時間,給他說了事情經過。

    他是外男,對於正廳裏面發生的事情實在說不上來,只是把他自己經歷過的事無鉅細地與顧先生說了。

    一氣兒說完,他拿眼偷瞄,顧先生就好像沒反應一樣,始終淡淡着神色,叫他瞧不出什麼來。

    來到縣主府,他忽然駐步,回身跟齊順順說道:“跑一趟柳河勳尉府,把這個交給柳沛之,他自是明白。”

    齊順順低頭一看,發現手裏多了一枚青綠色的樹葉,材質卻是玉雕刻而成的。

    不敢耽擱,連忙轉身去了,顧七郎則是推開了縣主府大門。

    自從上回,已經有十六年沒有踏足這裏了。

    再次來到這裏,他卻氣定神閒,恨意絲毫不顯,彷彿早先那個受了大辱的少年不是他。

    縣主府的管事早早便聽門房的小廝通傳,說是顧先生入府了,一早便等在夾道邊上,見着他的身影出現,便是一臉笑意地迎上前。

    “顧先生好,今日過府可是爲了宴豐食肆的唐掌櫃而來?”

    他淡淡地瞥了管事一眼,語氣平靜中透着威懾力。

    “李管事,無規矩不成方圓,三不管之內若要強行冒頭,可要想清楚擔不擔得起,畢竟命只有一條…”

    他語調淺淡,李管事卻頭皮發麻。

    顧先生邪佞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心頭留下些膽寒地印象,都覺得此人不好對付,富有心計,深藏不露。

    但若是不去觸他的黴頭,顧先生還是可以交往的,甚至他高興了,還能與你提點幾句。

    李管事在縣主府幾十年了,也是看着李明玉長大的,早就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孫女般寵着,自然是不希望她受到丁點傷害。

    所以,他早早便等在這裏,爲的就是拖住顧先生,開個慌,把人支開,不讓見面。

    誰知道,顧先生竟然不接話茬,而是開門見山,直接了當地威脅他。

    “先生說哪裏話…”

    李管事有心想推諉一番,覺着自己怎麼也算是縣主府上有頭有臉的管事,出去辦事,旁人無不是前呼後擁地。

    但現在看來,顧先生並不理會,他想替自家嫡出的小姐說兩句好話搪塞搪塞,都不可能了。

    這樣想着,卻發現顧先生走路極快,彷彿走在自家後院般輕車熟路,他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連忙跑上前阻攔,“先生慢些,說不準唐掌櫃的這會已然出府了…”

    然而他話還沒落地,顧七郎幾步走着,微微轉身繞過廊亭盡頭的垂花門,擡眼便看見正廳外頭的烈日下,站着嫡出的四小姐李明玉。

    李管事立馬閉上嘴,把沒說完的話嚥下肚裏,誰能想到就一會的時間,四小姐竟然被唐掌櫃逼到這種地步了。

    李明玉被曬的臉蛋通紅,原本光滑的雙環髻現在因着額頭的汗珠滑下,有幾縷髮絲黏在臉頰邊,站在太陽下顯得楚楚可憐。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立刻看到那抹站在人羣中,即使周圍全是與她處在對立面,容色也絲毫不顯慌亂的小丫頭。

    唐元元站在院裏的空地上,與李明玉一樣,頭頂烈日,神色卻肅穆冷然,從顧七郎這個角度看過去,她還稍稍擡着下巴,整個人有些傲然凌厲。

    垂了垂眼睫,薄脣緊抿,他不動聲色地朝她走過去。

    也不知道哪個小廝通傳了句“顧先生來了。”院裏的人齊齊轉頭向着這邊看過來。

    唐元元則是聽聞這句話的同時,身子便不由地轉過來,還沒看清他的面容,就張開雙臂,旁若無人地一頭砸進他懷裏,緊緊擁抱住他。

    那力道,顧七郎從來沒覺得這丫頭下手這麼重過,他頭一次微微蹙眉,臉上閃過訝異之色。

    這丫頭從來不在人前這樣主動對待他,面皮薄的稍稍碰幾下,就會發紅,哪裏會做如此出格的事情來?

    他容色始終淡淡地,只有眼底帶着些笑意,由着她擁着自己,伸手揉摸着她的發頂。

    語氣輕柔,“你別怕,有我。”

    唐元元卻靠在他懷裏,擡起頭時清澈的眼底卻盈滿淚珠,一雙黑烏烏地大眼睛水汪汪地。

    “顧珍寶,我不怕,我只是疼惜你,想到你少時竟然遭受過那樣的非人折/磨,我便難過。”

    聽她一邊說,顧七郎越聽,神色越到最後逐漸冰冷下來。

    誰告訴她的?

    來的路上,齊順順說個大概,他基本能從中猜到八/九分,還當是她在縣主府受欺負了,沒想到居然是因爲他少時的這件事。

    他很討厭別人提及自己年少所經歷的種種,尤其在心愛之人面前,更是閉口不提。

    提起做什麼?憑白讓她跟着掛心,還是多一人擔憂自己?

    他是從深淵中走出來的,自當深刻理解身處黑暗之中的那種痛苦,唐元元與他來說,就像個小太陽,時時刻刻都在溫暖着他,又何必讓她知曉這些過去的事,徒增煩憂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