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墨大夫驚呼一聲。
無數翠綠枝蔓鑽破皮膚，層層包裹，化作詭異樹人模樣。
然而，不待其有所動作，一道肺金劍氣掠來，在瞳孔裏不斷放大。
嗤—
劍氣自眉心穿過，透入牆體。
眉心處，留下指頭粗細的血洞。
墨大夫嘴巴微張，驚恐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渾身翠綠藤蔓霎時間變灰、枯萎，蔫似得垂落下來。
屍身直挺挺倒在地面。
顧長生走近。
隱約從墨大夫的眼神深處，看到一絲解脫。
此世間修行法，詭異、無常。
入門難，修行更難。
隨着修爲加深，心靈逐漸被觀想之靈侵染。
輕則性格大變，重則異化成詭異之物。
如眼前的墨大夫一般。
“不管你臨死前，有無悔過之意…
一切……都結束了。”
顧長生伸手，摸向墨大夫的頭頂，從枯死的枝條間摘下一枚拳頭大小的灰色果子。
“長生道果…服下後可延壽三十載…
換作其他修士凡人，得此必欣喜若狂，視如珍寶。
於我…卻是一件雞肋。”
下一刻，顧長生眼神一厲。
心臟空間，剛誕生的百疾樹之靈瘋狂搖晃着，無邊黑氣涌出，沒入手裏的道果。
肉眼可見，原本灰色道果中央誕生一抹微弱的白光，內在靈粹消弭，其內孢子已和當初截然不同。
走出屋外。
顧長生雙掌揉搓，手裏的灰白道果頓時化作飛灰。
張口一吐，狂風大作。
無數的道果孢子順着狂風，飄向陳平縣各處。
“去吧…”
顧長生低喃着。
夜晚。
花燈巷。
一處破舊房間。
骯髒、腥臭的通鋪，臥着十幾個身軀佝僂的老者。
他們是疫病最嚴重的病人。
按照前些日子的經驗，最多抗不過三天。
昏暗的房間內，咳嗽聲此起彼伏。
忽的，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直起身，兩手扒着牆角，劇烈咳嗽起來，彷彿要將肺咳出來。
下一刻。
噗——
一口腥臭的黑血噴出。
鮮血順着牆壁滴落的聲音，在昏暗、狹小的房間裏，尤爲清晰。
“老劉頭……你也快不行了麼……”
李老漢望着遠處佝僂身子的吐血老者，目光悲切。
他和老劉頭都是製作花燈的老匠人。
傳承上百年的手藝。
如他們這般的老傢伙，原來有七八個，如今只剩下他們兩人。
“下一個……就該是我了吧……”
李老漢語氣淒涼。
忽的，李老漢瞪大眼睛，滿臉驚詫。
牆角邊，原本佝僂身子的老劉頭，竟直起身了腰板。
昏暗的燭火搖曳下，老劉頭的臉色竟一點點紅潤起來。
與此同時，莫名的，李老漢覺得胳膊彷彿有了力氣，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感覺肚中飢餓。
“我這是……迴光返照？
還是……病好了……”
顯然，有這般體悟的，不止他一個。
不少老者爬起，小聲討論着身體的變化。
隱隱約約，李老漢聽到屋外頭髮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他推開門。
白日冷清的街道，此刻站滿了人。
面上白紗早已摘下，各個臉色紅潤，哪有半點患病的模樣。
忽的，一隻只精美、樣式各異的花燈升起騰空，伴隨着五顏六色的煙火，照亮整個花燈巷。
李老漢臉色漲紅，激動萬分，眼角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滴。
“大疫……過去了……”
……
結廬醫館。
顧長生望着眼前的墨雲，神色複雜。
只見其腹部插着一隻森白匕首，鮮血在身下匯聚成一灘血泊。
“這墨雲寧可自裁，也不願再幫墨大夫害人……
倒是個有氣節的。”
方纔，墨雲在房間裏的表現，他通過紫紋斑蜂，看得一清二楚。
某種程度上，稱得上迷途知返。
顧長生回想起與墨雲的過往因果。
多年前，穿越之初，原身被吸乾精元，他臉色煞白，強撐着身體跑到醫館，被當時還是孩童的墨雲調笑。
笑他在百花苑尋歡作樂，玩大了。
說歸說，墨雲的小胖手卻從懷裏掏出一枚翠綠丹丸，遞到他手裏。
一臉神祕兮兮得說，這是其偷偷配置的壯陽丸。
有固本培元的效果。
不要錢，只要一串糖葫蘆。
“如今，倒是該償還那枚壯陽丸的因果了……”
顧長生拔下匕首，肝臟蠕動，掌間生出翠綠治癒光芒。
正是半吊子的乙木青光。
五臟法中，肝臟篇記載了此道神通的修煉方法。
顧長生雖未刻意去練，五臟圓滿之時，也勉強練出個皮毛來。
治癒普通人，綽綽有餘。
霎時間，鮮血止住，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此刻，墨雲雖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卻無性命之虞。
償還了這道因果，顧長生莫名覺得心神鬆快起來。
“長生，長生……所求的，唯有心情舒暢，念頭通達。
該離開了……”
半月後，陳平縣恢復如初，彷彿那場疫病從未發生。
庭院內。
顧長生渾身黑氣繚繞。
大量壽命抽離，灌入面板。
眨眼間，面板上的百疾法被提升至六階。
誕生出【破疾眼】和【煉病種】兩門術法。
破疾眼，催動時，能看穿患者身上的疫病種類、位置、數量。
煉病種，則可以抽取生靈體內的疾病，培育成病種。
“破疾眼也就罷了。
我煉體強度擺在那兒，尋常疫病進不得我的身。
不過，這煉病種嘛……”
顧長生託着腮，眼光流轉，腦海裏冒出種種奇思妙想。
世間疫病千萬種，某些疫病，對普通人而言，是苦難，是災厄。
而落到修士身上，興許就是一種恩賜。
比如骨質增生這種疾病，對修行白骨一脈觀想法的修士而言，堪稱天生道體。
“煉體，無非練的是筋骨、皮膜、骨頭、骨髓……
若是能培育出特定病種，作用於這些器官、軀體，時刻維持‘患病’狀態，相當於無時無刻不在煉體修行……”
顧長生眼前一亮。
而蒐集疫病，最掩人耳目的方式，莫過於開醫館。
“看來，除了主業賣畫之外，還要多出一門副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