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行屍的頭顱上，飄着一株傘狀黑菌。
垂下的細長菌絲，連接着身軀各處。
像極了提線木偶。
這般氣運意象，意味着眼前幾人早已是死人，屍身被人暗中控制。
“結廬醫館絕對有問題……
幕後施法者……
難道是他？！”
顧長生腦海裏猛然蹦出一個慈眉善目的白衣老者。
正是醫館鎮館大夫——墨大夫。
墨大夫醫術極高，心地良善，常常爲窮苦人家義診。
趕上家裏揭不開鍋的病人，他不僅分文不取，常常還往裏頭搭上不少銀兩。
猶記得，墨大夫八十大壽之時，顧長生上門爲其作了幅祝壽圖。
一眼便看見，醫館前堂，堆滿了鄉民們送來的喫食、特產。
那一日，前來祝壽的人，幾乎將門檻都踩塌了。
在陳平縣，墨大夫稱得上一尊大善人。
“希望是我猜錯了……”
顧長生目光微沉。
……
夜晚。
結廬醫館。
一處昏暗房間。
“祖父，今日的粥……已經全部施完了。”
小墨大夫拉開一道竹簾，燈影昏暗，依稀看見牀上側臥着一道人影。
“好……雲兒，等下……你再取些香餌……摻到藥粥，餵給病人……
這次的量，要再大些。
再過些日子……‘道果’就要成熟了……
到時候，你我都能長生，哈哈……咳咳。”
嘶啞的聲音，伴隨着劇烈咳嗽，彷彿兩塊乾枯的樹皮相互摩擦發出。
墨雲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臉色掙扎、扭曲，跪倒在牀前：“祖父，我們難道真要如此……
爲了長生道果，害死整個陳平縣的人……”
聞言，一隻灰色乾枯手臂猛然伸出，一把拉開蓋在身上的黃色綢被。
墨大夫直起身。
只見其骨瘦如柴，雙眼猩紅，遍佈血絲，臉上、手臂……裸露的皮膚長出密密麻麻的菌絲。
最駭人的是，其頭頂生長出一株翠綠小樹，白嫩的根系扎入頭顱，從耳朵、鼻孔、嘴巴鑽出。
隱隱約約，翠綠小樹的枝頭上掛着一枚灰色果子，裏頭似有流光縈繞。
“混賬！
你在說什麼胡話！
長生……乃天大的機緣。
一些普通人，能成就長生道果……是他們的福分！咳咳！”
激動間，墨大夫口中噴灑無數黑色孢子。
濃郁程度，遠勝花燈巷。
恐怖的樣子，比妖魔更甚。
墨雲嚇得癱倒在地。
啪嗒——
一枚翠綠枝條落到墨雲跟前，上面搭着一片綠葉。
“去吧，把香餌磨成粉……混入藥粥……”
墨大夫的聲音有氣無力。
墨雲面如死灰，行屍走肉般撿起地上的翠綠枝條。
就在轉身離開之際，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雲兒……磨粉的時候……記得含住那片綠葉……避免孢子感染……”
墨雲頭也不回地離開。
吧嗒——
房門關閉。
房間陷入一片昏暗，僅有兩道白燭搖曳着燭火。
兩行渾濁的淚滴，從墨大夫臉頰流淌。
腦海裏回想起一段畫面。
年輕時，他刻苦鑽研醫術，立志爲天下百姓祛除病魔。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敢懈怠。
二十歲，他拜別醫館，以雲遊醫師的身份走遍大江南北，見識過數不清的疑難雜症。
他一面刻苦鑽研病理，與名醫交流，一面嚐遍百草，幾次險死還生。
直到一日，他在一鄉下，見到一位患病老者。
他驚了！
竟有人全身長滿樹木花草，幾乎不辯人型。
惻隱心下，懇請研究此症。
患病老者只是笑笑，任由其施爲。
可惜始終毫無進展。
一月後的清晨，老者消失，桌上留下一本醫書和一粒灰色種子。
打開一看，裏面赫然介紹了一篇修行之法。
修行此法，有望長生。
只是付出的代價，讓年輕的他斥之爲邪魔歪道。
然而，隨着歲月的流逝，身體愈發衰弱。
記憶裏那篇經書卻愈發清晰。
原來，他從未放下那絲貪念。
三月前，他神色掙扎，顫顫巍巍得打開封存已久、佈滿灰塵的醫箱。
將壓在箱底的青色手帕，層層撥開。
一粒灰色種子映入眼前。
“病種……吞入體內以開病竅……以人之精氣飼養，結長生之果，可延壽三十載。”
“三十載……”
他默唸着醫術上的文字，彷彿着了魔，呼吸急促，渾身戰慄。
眼裏閃過一抹冰冷。
惡念一旦產生，便如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此後，他散佈疫病，只爲吸收人之精氣，豢養病種。
“我之所求……不過是活下去……
永遠地……活下去……
長生啊……”
房間內，墨大夫雙目泛白，嘴角流出涎水。
頭頂的翠綠小樹嘩嘩譁顫動着。
屋外，無數孢子彷彿收到吸引，瘋狂涌入。
剎那間，翠綠小樹枝頭上的灰色果子，又大了一分。
……
皎潔月下，一隻通體紫色，遍佈條狀紋路的蜜蜂飛出房間，返回顧長生身邊。
正是蠱蟲——紫紋斑蜂。
顧長生將指着眉心的手指放下，臉上露出一絲落寞。
方纔，他以天妖附身術鏈接紫紋斑蜂的視野，頓時看清了一切。
“當真是他……
究竟爲何變成這番模樣……”
顧長生冷着臉，掏出素描本。
很快，面板上多出一道觀想法。
【百疾法（玄）：由百疾真人所創，修行者需精通醫術、藥理，以百種疫病提煉病種，服下後，三日不死，方可入門。】
“百疾法……病種……”
顧長生意念一動，在面板‘+’號上，連點數下。
隨着壽元流逝，無窮的感悟涌入心頭。
三息後。
“病種……延壽……
原來如此……”
顧長生露出瞭然之色。
世人都說皇帝好，唯有長生忘不了。
長生。
是一個生靈最根源的慾望。
“如此，該解決一切了……”
百疾法裏，清晰記載瞭如何破解疫病的方法。
只需摘下病種凝結的長生道果，逆煉施法，散發與原來疫病相沖的孢子。
兩相對衝，以毒攻毒，便可根治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