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老獵頭悠悠醒來,乾枯的嘴脣唸叨着。
聞言,顧長生從罐子裏倒出些清水,示意小獵戶喂老獵頭喝下。
順手將瘴氣蜈蚣病種丟入一隻藍紋白瓷甕中。
“多謝大夫…”
見到自家爺爺醒來,小獵戶頓時破涕爲笑,衝着顧長生直磕頭。
“好了…
你爺爺剛剛驅離瘴氣,身體還很虛,回去後十天內,記得靜養。
另外,我再給你開一些靜氣凝神的方子…
問診費就收一文吧。”
兩人頓時感激涕零,付了三十一文藥錢,抓着油黃紙包裹的藥材,千恩萬謝着離去。
很快,消息傳開。
街坊鄰居都知道了此事。
七大姑八大姨摻和着鄉野八卦,迅速傳遍陳平縣。
“聽說了麼,新坐館的顧相公醫術真厲害,老獵頭中了瘴氣,眼看閻王爺就要在生死簿劃下一道槓。
誰知道顧相公手拿把掐,三下五除二,人就好了。
而且,抓的藥也都是平價藥,問診費更便宜,只要一文…”
“一文的問診費,那豈不是和之前的結廬醫館一樣?
光掙些平價藥錢…”
“原本我還擔心顧大夫的醫術,有點放心不下…
這兩天正好老毛病犯了,上門去瞧瞧。”
“顧大夫還未曾婚配吧。
這樣的好人,相貌堂堂,又精通醫術,畫藝了得,可得說個好婆娘…”
沒過多久,結廬醫館就來了大批病人,將醫館圍得水泄不通。
好在破疾眼搭配一手煉病種,看病效率極高。
僅僅小半日的功夫,所有來看病的患者都藥到病除,笑臉離開。
誰知前腳送走了患者,後腳幾個頭戴大紅花的媒婆就纏着他不放,說是要給他說一門親事。
是良人家的姑娘。
一番推辭後,總算把人送走,醫館裏清靜下來。
叮叮噹噹——
一大把的銅錢自手中揚起,落入錢箱。
“二兩三錢銀子……
扣除藥材的成本,大概掙了……
一兩。”
顧長生得出大概數字。
今日上門看病者雖多,卻講究薄利多銷。
掙個辛苦錢。
饒是如此,也抵得上,往日在青衣巷擺攤賣畫半個月。
畢竟,身處亂世,有閒錢畫像的人,是一日少過一日了。
而人喫五穀雜糧,歷經寒冬酷暑,難免頭痛腦熱。
看病的需求一直很穩定。
將銀錢收好,顧長生搬出半人高的藍紋白瓷翁,揭開宣花瓷蓋,裏面穩穩當當臥着四五十枚病種。
它們顏色不一,形態各異。
漆黑的瘴氣蜈蚣病種。
冰藍色雪花風寒病種。
破舊菜刀狀的破傷風病種。
黑犬形態的狂犬病種。
……
“可惜,這四十七個病種中,沒一個是我需要的……”
顧長生倒也不急。
今日之後,隨着口碑持續傳播,往後上門的病人只會越來越多。
甚至,臨縣的、乃至京州的病患也會慕其聲名,不遠千里迢迢趕來。
“來日方長,日子還長着呢……”
一月後,顧長生的醫術名聲,已經傳遍整個陳平縣。
但凡經他手的病人,無一不藥到病除。
問診費極低不說,藥價還只有其他醫館的三分之一。
這幾天,結廬醫館的門檻都要被踏破。
反觀其他醫館,則冷冷清清,鮮有人上門求醫。
城東。
甘霖醫館。
錢掌櫃坐在主座上,望着手裏的賬本,臉色陰沉。
啪嗒——
藍色賬本被其狠狠擲到地面。
“該死,這個月的進項,竟不足上個月的一成!”
二十年前,他曾是藥王幫的一名執事長老。
後來,藥王幫被敵對勢力所滅,他大難逃出,來到陳平縣,隱姓埋名。
靠着祕製的毒藥控制了一批醫師,建立甘霖醫館。
此後便以高昂的藥價和黑心手段,大肆斂財。
暗地裏,甚至豢養了一批混混,武力逼迫採藥人,只能低價把藥賣給甘霖醫館,不得向其他醫館出售上年份的老藥。
以此打壓其他醫館。
“陳虎是幹什麼喫的!
難道他沒唬住那羣泥腿子,哪個山民敢私底下向結廬醫館出售藥材?
按道理,三天前,結廬醫館就該斷藥了。
怎麼今天,我甘霖醫館還是一個上門的都沒有!
去,把陳虎給我叫過來!”
陳虎正是手下混混裏的頭頭。
“老爺,虎爺來不了了……”
一個下人上前說道。
“啊?怎麼回事?”
錢掌櫃皺眉。
“昨天縣太爺兒子重病,到結廬醫館治病,結果差點因爲沒藥耽誤醫治……
一問之下,得知是虎爺威脅山民,不得向結廬醫館出售藥材,氣得縣太爺當時就派官差上門拿人。
好在虎爺得到了風聲,連夜跑到臨縣了,否則恐怕還要波及到我們。”
聞言,錢掌櫃的臉色黑成鍋底。
打發走下人後,他悄悄來到後堂一間密室。
房門打開。
昏暗的房間裏,傳出咔哧咔哧的咀嚼聲。
燭光搖曳,顯露出一個駝背老者的側影。
只見其披頭散髮,雙目無神,滿面毒瘡,手裏正抓着一隻人類大腿啃食着。
“大人,有人搶我們的生意。
銀錢越來越少。
再這樣下去,小的怕是不能再給大人提供這麼多的血食了……”
啪嗒——
一隻碩大烏爪猛然伸至錢掌櫃身前,抓着衣領,使其雙腳擡離地面。
老者頭顱異化成詭異的獸首,口中佈滿尖銳倒刺,猩紅長舌舔舐着錢掌櫃的臉頰。
口中斷斷續續得說道:“凡人……別以爲……本座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這次……便放你一馬。
如有下次……本座……非活活生吃了你不可。
說吧……這次……又是何人?”
錢掌櫃滿眼恐懼,身軀顫抖着,說道:“是結廬醫館的顧長生……”
……
月黑風高。
顧長生盤膝坐在牀上,運轉修行法門。
忽的,耳朵微微一動。
雙目睜開。
轟——
門扉化作千百道碎片裂開。
一隻龜背駝峯的半人形惡獸,闖了進來。
只見其雙目猩紅如血,絲絲涎水垂至地面,渾身黑氣運轉紊亂。
‘失控了……’
顧長生臉色微微一變。
修行妖魔法的修士,隨着修爲提升,被觀想之靈侵染的機率也越來越大。
一旦走火入魔,便會異化成詭異。
一如眼前。
“死!”
惡獸喉間發出嘶吼,猛然奮起,一隻碩大烏爪向着顧長生拍來。
然而,就在距離頭顱一尺處,利爪被一隻金色手掌死死鉗住,動彈不得。
“幾乎喪失理智了麼……
難怪都不探尋一番,就朝我出手……”
顧長生搖搖頭。
下一刻。
力氣猛然迸發,惡獸的利爪齊根而斷,污血嘩啦啦流淌到地面。
顧長生催動金身。
一雙巨拳兇威浩蕩,雨點般落在惡獸的身軀之上。
三息後。
惡獸癱倒在地,氣若游絲。
渾身沒有一塊好肉,幾乎看不出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