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玄黃山巒鎮壓之下，玄光裏禁錮着一條黑鱗大蛇，蛇瞳、蛇口中源源不斷得涌出泛着金色紋路的精血，匯聚到陣法中央，不斷淬鍊。
一旁，六滴金色血液漂浮虛空，表面浮現出詭異的蛇影，向外咆哮着。
滴——
一滴清脆的水滴聲傳出。
陣法中央大團精血淬鍊完畢，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血液。
顧長生雙眸睜開，眼裏透着一絲疲憊。
目光一掠，玄光之下的黑鱗大蛇身軀幹癟，眼瞳灰白，彷彿歷經千年時光腐蝕，淪爲一具乾屍，死的不能再死。
“七滴金色血液……此蛇的血脈之力，可要比當初的魔眼濃郁得多。”
顧長生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他估算過，一滴金色血液抵得上淬鍊至尊骨五十年的金色獸骨本源。
七滴金色血液，可以淬鍊出七塊至尊骨。
“還不夠……我還需要更多的血脈之力……
夢魘環蛇……”
顧長生眼眸一厲，魂海翻騰，腦海裏誕生一抹玄光融入金色血液，頓時蛇影咆哮，呼嘯間意識升騰，浮掠虛空，大地、山脈……越來越小。
終於……
意識升騰到世界邊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灰色巨蛇盤踞在世界晶壁上，光是一塊蛇鱗就堪比一座巨型山巒。
它陷入沉睡，無意識得吞吐灰色混沌氣流，鼻孔中涌出黑色煙霧，源源不斷腐蝕着世界晶壁，瓦解這方世界。
“夢魘環蛇……果然是陽神境生靈……
而且，絕不是普通的陽神境。
不過，此獸本源氣息與詭獸截然不同，根本就是兩種生命。
似乎，是某種遊蕩在世界混亂中的生靈，專門吞噬世界本源成長。
當初的雲流先祖，是如何傷到它的？”
顧長生雙目泛白，看清世界的真相，眉頭緊皺。
如果此蛇甦醒，此方世界簡直就是浩劫，遲早要被其吞噬。
意識遊蕩，隱隱看見世界晶壁底部銘刻着特殊線條，狹長望不到盡頭。
片刻後，顧長生纔看清線條的本質。
那是以詭獸精血銘刻的陣法。
“詭獸陣法……銘刻在世界晶壁裏的詭獸陣法……好大的手筆……
有此陣束縛，難怪雲流先祖能擊傷此獸。
尋常陽神境大能，怕是也要被其一口吞噬。
而且，這方陣法也很特殊……貌似是一種馴獸陣法……
雲流的先祖，難道還要契約這頭恐怖的巨蛇……”
忽的，顧長生目光遊移，在一方詭獸線條中，發現了一個缺角，讓整座陣法變得不再渾圓如一。
“這是……”
意識滲入，只見數個奇形怪狀的詭獸肆意破壞着世界，吞噬各種生靈，加速詭獸陣法的崩塌。
“夢魘環蛇的遺族……
想要解救此方世界，非得斬殺所有遺族，修補詭獸陣法。”
這時，黑暗裏走近一人。
正是雲流。
此刻她身披精美王者衣冠，煌煌大氣，一舉一動皆威嚴赫赫。
“仙人……”雲流表現出一絲拘謹。
“還是叫我蘇木吧……”
“好……蘇木，我已成就王者，大權在握，敢問如何拯救這方世界？
夜裏，我愈發感到不安。
各地獸潮還在加速爆發，剿滅獸潮，似乎治標不治本。”
聞言，顧長生氣血升騰，將剛纔意識中所見，擬化出來，漸漸雲流臉色凝重起來。
“原來世界晶壁竟銘刻如此宏偉的陣法，難怪能夠約束夢魘環蛇。
不過，先祖開創此法，實在太過玄妙。
除了你之外，整座世界恐怕無一人能夠參透。”
不過，修補陣法是一項巨大工程，改造河流、山巒、以億萬詭獸精血銘刻線條……
非得藉助整座王朝之力不可。
而且，我一旦以精血在世界晶壁上銘刻陣法，就抽不出手斬殺夢魘環蛇的遺族……”
顧長生此言一出，雲流這纔想起來，王朝建立初期，天災不斷，先祖調動億萬臣民，挖掘運河，搬運山巒，此後才逐漸風調雨順。
原來，一切皆是在銘刻陣法，只是後人不得其中真意。
至於斬殺夢魘遺族……
雲流咬咬牙，眼中泛起一絲堅決。
“王族一直暗中監視着遺族的動向，地點、實力、弱點……皆一清二楚。
最難纏的厭蛇已死，配合億萬臣民之力，斬殺剩餘夢魘環蛇的遺族，不是問題。”
……
一年後。
虛空降下金色血雨，一條條扭曲、遍佈吸盤的觸手墜落地面，似活物般蠕動。
四周血氣瀰漫，源源不斷得收集精血，逐漸匯聚成一滴金色血液。
“極惡萬觸……終於死了……”
雲流將白骨大劍插入地面，身上燃燒的血炎沐浴着血雨，逐漸熄滅。
她的額角一縷銀髮變得灰白，身軀深處傳來疲憊感。
每一次燃燒血脈之力，都是在消耗壽命。
“不夠……還不夠……”
雲流嘴脣顫抖。
……
兩年後。
巨型肉山傾覆，無數肉塊似雪崩般坍塌。
“肉山塔羅……滅。”
雲流眼裏浮現深深的疲憊，臉上的皺紋更多了，嘴角卻揚起一絲喜悅的弧度。
“近了，更近了……”
……
三年後。
八夜幽冥覆滅。
……
十年後。
雲流滿頭灰白，臉上的皺紋堆疊，好像一張褶皺的樹皮，她步履蹣跚，一步一步走向殿內的白骨陣盤。
上面漂浮着微型山脈、河流、城池……
正是此方世界的縮影。
陣盤上，無數臣民搬運巨石、開鑿運河，氣血蒸騰瀰漫在整片世界。
雲流驟然跌倒在陣盤前，伸出的手掌顫顫巍巍，嘴角卻流露出滿意的笑容。
十年，她斬殺十大遺族，開闢上百條運河、山脈。
此方世界變得穩定，獸潮不再氾濫。
“雲流，你後悔嗎？”
顧長生的聲音響徹大殿。
雲流知道這話裏的意思。
原本她有漫長的壽命，卻連連征戰，清剿四方，壽元損耗大半，距離坐化已然不遠。
不過，她的目光卻愈發堅定，像是在回答顧長生，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不，我不後悔！”
“哈哈，有趣。”
殿內黑氣翻滾，漸漸化作一人的身影。
顧長生望着眼前老態龍鍾的雲流，眼神複雜：“在我漫長的生命裏，我見過太多爲了追求長生而誕生的齷齪。
屠戮親族、坑殺好友、背叛師門……
太多，太多。
求道之路，行的越遠，天性越是薄涼。
你……很不錯……”
顧長生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金色丹丸，濃郁的生命氣息撲面而來，讓雲流枯竭的身體裏涌出一絲渴望。
“極品生滅丹……服下可延二百載壽元，可勉強彌補你的壽元虧空。”
雲流接過大還丹，欲言又止，艱難開口道：“蘇木……你曾說銘刻陣法期間，須得日夜駐留晶壁深處。
此番，你出現在這裏……”
“自然是成功了。”
顧長生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