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拂面，一道裹挾在五彩遁光中的身影，出現在元蓮島上空。
“元蓮島……幾百年未回來，倒是變化不大。”
顧長生身形融入陣法，穿透而入，絲滑無比。
元蓮殿內。
鬚髮皆白的老者歪斜在主座上，正打着瞌睡，他氣色紅潤，脊骨隱隱透出湛藍靈光，化作龍影，一身法力精純無比，修爲已然達到真丹境巔峯。
正是方玉。
“方小子……別來無恙。”
殿內突然響起渾厚的嗓音，浮現出一位青衣公子。
方玉猛然驚醒，望向前去，眼前之人數百年未見，音容相貌卻早已深深刻在腦海。
“師尊……您……回來了……
劣徒方玉，拜見師尊。”
方玉連忙起身，倒頭就拜。
“呵呵。
你小子一身天聖法倒是精純，放到蜀山，至少也有三成的把握突破洞玄。”
顧長生微微一笑，一縷法力掠出，頓時將方玉扶起。
忽的，他眉頭一皺：“嗯？小倩和狐娘呢？她們二人爲何不在島中？”
聞言，方玉滿臉羞愧：“聶姑奶奶……一甲子前壽元即將大限，強行突破洞玄，不幸失敗……坐化了……”
“失敗……坐化……”顧長生眼睛瞪大，陷入茫然，腦海裏走馬燈般浮現聶小倩的音容相貌。
蘭若寺……柳樹妖……貌美動人的女鬼……
過往種種，皆如泡影般破碎。
大商資源貧瘠，大商王朝千年傳承，也就出了個洞玄老祖。
驚才絕豔如太平道的衍聖公張梁，爲了突破洞玄，也是百般費盡心機，不惜神魂融入外道魔像，致使神志受損。
鬼修突破，着實不易。
之前大商爆發的鬼潮，不乏洞玄鬼王，那是黃泉大帝遺留道孽所致。
尋常時候，誕生一個洞玄修士，難如登天。
“當初所授的嫁衣法，也未能助她突破洞玄麼……”
顧長生面露哀色。
“那狐娘呢？”
小狐狸身具青丘血脈，壽命綿長，數百年光陰，應當還不到坐化的時候。
“狐娘娘她……數年前血脈遭遇桎梏，便前往十萬妖山尋找機緣。
至此，都未返回元蓮島。”
“原來如此……”
顧長生輕點頷首，開口道：“帶我去小倩的墓前吧。”
五氣朝元樹，鬱鬱蔥蔥，生長數百年的樹冠彷彿能覆蓋整片天地，遠超當初五臟廟的那株。
樹洞前，一處低矮的墓碑上，掛着一縷紅拂，隨風飄揚，好似一道倩影。
“按照姑奶奶的臨終吩咐，坐化後的骨灰便放置在這裏。
她說……這是師尊您過去長待的地方。
這裏，有您的氣息。
她……走得安心……”
方玉面色惆悵得說道。
顧長生久立不語，走到墓前，只見墓碑上刻着‘此生唯愛一人，聶小倩。’
只覺心中升起萬般惆悵。
歲月，是萬物生靈的殺手，除了他顧長生。
“世間有陰司輪迴轉世之說，若有來生，顧某定願與你走上一遭……”
顧長生閉上雙目，心中暗暗說道。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面上恢復如初：“方玉，這些日子，你把元蓮島打理得很好。
爲師很欣慰。
此物，便賜你吧。”
顧長生拋出一枚金色丹丸，旋即身軀漸漸虛化消失。
“這是……”
方玉顫抖着接住，只見金色丹丸上有九孔，縷縷湛藍靈氣從中冒出，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九轉金丹。
“多謝師尊。”
方玉臉上流出兩行濁淚，顫抖着向着顧長生方纔所在的方向拜了拜。
……
荒外。
一處漆黑蠕動的田地，似黑蟒般狂舞。
沿途而過的飛鳥，皆被捲入其中，迅速消化。
“就是此處……”
顧長生眼眸中掠起一絲紫意。
只見視野裏虛空浮現諸多銀色鎖鏈，封鎖整片區域。
原本漆黑如墨的妖魔肉田，漸漸浮現一塊巨型黑石虛影。
似乎察覺到顧長生的目光，黑石竟詭異得裂開一道口子，像極了一隻獨眼。
氣息隱匿，達到洞玄期巔峯。
“銀色鎖鏈陣法……”
顧長生微微皺眉。
眼前的陣法精妙程度，竟不遜色於當初的破界陣盤。
陽神，甚至陽神之上所留……
“當初修爲弱小，無法看清此妖魔肉田的本來面目。
如今看來，當真好險。”
顧長生唏噓道。
一縷五彩光芒浮現指尖，融入虛空，頓時虛空震顫，浮現無數銀色鎖鏈，瘋狂顫動。
肉眼可見，銀色鎖鏈似蠟燭般一點點融化，滴落地面。
陣法如同機器，越是精妙，越是容易破壞……
寥寥數息間，虛空中浮現的銀色鎖鏈紛紛消弭，妖魔肉田翻騰不斷，中央咕嚕嚕冒着泡，一塊巨石從中探出。
忽的，巨石猛然裂開一道縫，一條佈滿鋸齒的漆黑長舌猛然探出，直逼顧長生面門。
“好傢伙……一來便打算喫我麼……”
顧長生微微一笑，身軀騰挪間，輕鬆避開。
方纔，消融陣法，他特地保留了一部分，便是爲了削弱眼前黑石的實力。
甚至……他可以反向利用陣法！
法訣掐弄，地面滴落的銀色液滴漸漸匯聚，化作一柄銀色巨劍，狠狠斬去。
鏘——
黑舌齊根而斷，跌落在肉田中蠕動着，黑石的氣息明顯下降一截。
解鈴還須繫鈴人。
眼前的銀色鎖鏈之力，對付眼前的黑石妖魔，犀利無比。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黑石便石皮斑駁，寸寸剝離脫落，露出內部純淨如玉的核心。
一股特殊氣息瀰漫開來。
“好奇妙的石頭……”
顧長生右掌泛起青光，虛空法力涌動，匯聚成巨大手掌，猛然落下，生生將如玉般的石頭抓入掌心。
“是不是排難石……一試即可……”
顧長生雙目緊閉，暗中催動法力，引動天劫，驚詫得發現，虛空中那股浩瀚的天劫氣息頓時消弭一截。
“果然……”
“此石當真是萬靈老祖的本體遺留碎片……所謂的黑山妖魔，便是其殘軀上誕生的全新意識麼。”
“那當初繪畫時，看到的記憶，便是萬靈老祖的過往經歷……”
顧長生眼睛眯起。
當初的記憶裏，可是有一位長眉仙人降世，鎮壓此石的。
原本，他還以爲是某處陽神境修士，恐怕此人是來自上界。
畢竟，萬靈老祖，乃是渡過八次天劫的陽神境大能。
能輕鬆鎮壓他的，唯有上界真仙才有幾分可能。
腦海裏不由得浮現珈藍聖祖的話語。
“等到突破陽神，自會與其站在同道……”
“她乃聖族聖祖，壽命何其浩瀚，偏偏未渡劫成仙，飛昇上界，難道有特殊的隱情……”
他回想起萬靈老祖被鎮壓的記憶。
一切，唯有突破陽神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