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窗戶沒關,冷風陣陣,刮的人臉刺骨的疼。

    徐澤湛其實聽到了身後追過來的腳步聲,但他並沒打算停下,徑直回了房間。

    看着鏡子裏腫了半邊的臉,鼻翼裏發出一聲冷笑。

    顧白進來時,正好聽到。

    他有些心虛,杵在門口沒敢進去,小時候開始,他就常和徐澤湛混在一起,闖了什麼禍都有他擔着,就連高中早戀被顧老爺子發現,也是徐澤湛替自己挨的鞭子。

    這麼多年,他一直處於被照顧的角色,導致他越來越把徐澤湛這種照顧當成理所當然。

    記憶當中,徐澤湛從來沒跟他發過火,也沒有說過一次重話。

    門沒關,顧白探着腦袋往裏找徐澤湛的身影,偌大的房間沒看到他人,直到浴室傳來水聲,他才畏畏縮縮的往裏走,順手將門關上。

    他走到沙發前坐下,坐姿規矩,像個乖學生。

    顧白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徐澤湛從浴室出來,支吾着出聲:“徐……”

    徐澤湛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旋即便挪開,當人不存在。

    對方視而不見的態度把顧白剩下的話堵在了喉嚨裏,好在和傅聞州在一起待久了,顧白也修了一張比城牆還厚的臉皮。

    他站起來走到徐澤湛旁邊,賠着笑說:“徐澤湛,你還生氣呢?”

    徐澤湛這回看都懶得看他,從櫃子裏拿出醫藥箱,撕開碘伏給自己上藥。

    顧白見狀急忙湊了過去,把碘伏從他手中搶過來,狗腿道:“我來我來。”

    徐澤湛毫不留情地拍開他的手:“用不着。”

    顧白給他上藥的手停在半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徐澤湛的浴袍:“對不起嘛,別生氣啦。”

    徐澤湛神情僵了一瞬,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的說:“除了這一套你還會什麼?”

    顧白哽了下,見他軟硬不喫,頓時急了:“我以爲你要放棄聞州才揍你,我怎麼知道啊,明明是你自己不說清楚!”

    徐澤湛剛剛緩和的臉色再度冷了下來。

    可惜顧白毫無察覺,“實在不行我讓你打回來可以吧,來,你就朝我這兒打!小爺吭一聲都不姓顧!”

    他把臉朝徐澤湛湊過去,半個身子歪向他,手指着自己的臉嚷嚷。

    徐澤湛沉默的看了他兩秒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要想道歉就好好的道歉,不想道歉就給我滾出去。”

    顧白:“……”

    他又氣又急:“那你想怎麼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你剛剛對我那麼兇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徐澤湛險些被他氣笑,合着挨一拳反倒是自己的錯了。

    他沉着臉打算趕人。

    誰知顧白下一句又委屈巴巴地開口:“你罵我是巨嬰,你從來都沒這麼罵過我。”

    徐澤湛:“……”

    顧白眼睛生的很大,是雙眼皮,眼睛水汪汪的非常好看,擡眼看人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徐澤湛從小到大被這雙眼睛迷惑過無數次。

    每次顧白用這雙眼睛跟自己撒嬌,他就束手無策。

    這次也不例外。

    徐澤湛嘆了聲氣,“行,我的問題,我跟你道歉。”

    顧白聽他真的跟自己道歉,又不好意思起來,尷尬地笑了兩聲:“別,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氣了,我剛剛就是一時衝動,這麼多天沒找到聞州,心裏是真的不好受。”

    “嗯。”徐澤湛轉身從櫃子裏拿出衣服,脫下浴袍換上。

    顧白又說:“明天我跟你一起吧,相互有個照應。”

    徐澤湛:“你別跟着添亂了。”

    顧白擰眉:“我怎麼就跟着添亂了,你一個人進去多危險啊,萬一和聞州……和聞州一樣,找不着了怎麼辦!”

    徐澤湛穿衣服的動作一頓,慢悠悠地轉身,嗤道:“我當你眼裏只有傅聞州呢。”

    顧白不悅地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好端端的你跟聞州比什麼比,我們三從小一起長大的,誰在我心裏都很重要。”

    徐澤湛盯了他一會纔開口:“你留下來陪宋青柚,她情緒一直不對你看不出來嗎?你看着她點,別讓她再出什麼事。”

    顧白神經線條雖然粗但也感覺到宋青柚這段時間的狀態不對勁,她就像是個木偶人,到點喫飯,到點睡覺,剩下的時間一言不發。

    有時候顧白叫她好幾遍她也沒反應。

    思及此,顧白便道:“行吧,那你小心點兒,萬一有什麼危險別硬闖。”

    徐澤湛“嗯”了聲:“我沒傅聞州那麼蠢。”

    顧白沉默片刻後說:“他不是蠢,他是認死理。你讓他承認雲方已經死了就意味着宋青柚的病沒救了,他就算是死在森林裏也不會承認這個現實。”

    徐澤湛沒說話。

    傅聞州幾歲時就開始執着於宋家那位體弱多病的幺女,跟着傅老爺子去了宋家回來後就一直唸叨宋青柚,說宋家有個妹妹長得很可愛,但是總被人欺負,他要變得強大一些,以後一定要保護好她。

    那個時候的傅聞州還不知道宋青柚比自己大。

    再後來,十來歲的傅聞州在宋家借住了一段時間,從此以後宋青柚三個字幾乎掛在了他的嘴邊。

    每天徐澤湛和顧白聽到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

    “宋青柚今天教我作業了,她的手好漂亮。”

    “宋青柚說不喜歡喫糖,她騙人,明明她喫甜時眼睛彎成了月亮。”

    “宋青柚今天罵我了,因爲我沒寫完作業,不過她罵人的樣子也很漂亮。”

    “徐澤湛,顧白,我完了,我好喜歡宋青柚啊,喜歡的要死了。”

    “宋青柚過的好辛苦,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不過全世界最好的人是我,她已經擁有了,她可真幸福。”

    那個時候徐澤湛和顧白聽宋青柚三個字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可是傅聞州樂此不疲,就連宋青柚罵他,他也甘之若飴。

    顧白嘲笑他沒出息,他齜牙咧嘴的說他們不懂。

    直到後來傅老爺子讓他去當兵,他不肯,被傅老爺子差點打斷一條腿。他從醫院偷跑出去找宋青柚,看到她和他小叔站在梧桐樹下。

    梧桐樹下發生了什麼徐澤湛不清楚,因爲傅聞州不肯說。

    他只知道傅聞州回來之後就跟丟了魂似的,整個人失魂落魄,傅老爺子一氣之下把他送去國外,他也沒有反抗。

    再然後,就是宋青柚和傅庭深傳出訂婚的消息,傅聞州連夜回國,跑去宋青柚面前跪着求她別嫁,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徐澤湛到現在都記得那天晚上狼狽不堪的傅聞州。

    他就跪在雨中,抱着宋青柚施捨給他的一把傘,被傅老爺子打的時候沒哭,在國外打黑拳被打的半死的時候沒哭,居然爲個女人哭了。

    他們都覺得宋青柚是在糟踐傅聞州,所以一直對她有所偏見。

    其實感情的事,外人又怎麼看得清呢。

    宋青柚是傅聞州有記憶起就開始的執念,如果宋青柚會死,那傅聞州也活不了。

    徐澤湛嘆了聲氣,“也不知道他在迷霧森林到底什麼情況。”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