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宋青柚伸手開燈,屋內頓時亮如白晝。

    傅聞州像只大型犬一樣黏在她身後,餘光驟然瞥見她衣襬上的污漬,眉心倏地擰起,一把拉住宋青柚的手腕:“衣服怎麼髒了?發生什麼事了?”

    傅聞州知道宋青柚素來愛乾淨,即便是衣裙沾上一點灰塵都會立刻拿帕子擦乾淨。

    他緊緊盯着她,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宋青柚一定不會連衣裙上沾了這麼多的污漬都沒注意到。

    事實上宋青柚的確忘了。

    腦子裏混混沌沌,比難受更多的是茫然。

    她楞了一下,慢慢扯出一抹笑容說:“估計是不小心沾到的,我去洗個澡換個衣服。”

    傅聞州不鬆手,目光牢牢鎖住她。

    宋青柚把貓咪遞給他:“換好衣服出來告訴你。”

    傅聞州沉默地看着她,緩緩鬆開桎梏住她的手。

    浴室的門關上,傅聞州下了一趟樓,把粥粥安頓好後給監獄那邊打了一個電話。

    嗓音沉冷:“把宋遠今天探監的錄像發給我。”

    他掛的很快,那邊動作也很快。

    不稍片刻,傅聞州的手機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傅聞州點開郵件裏附帶的視頻,臉色愈漸變得陰沉。

    “宋青柚,事實的真相是宋檸,你的母親拋棄了你,她生下你之後把你一個嬰兒丟在產房,自己跑了!還有你外公宋執,你覺得他疼你是不是?我告訴你,其實他恨你都恨透了!宋執覺得如果不是因爲你,宋檸不會死。我親眼見到他雙手掐在你的脖子上。”

    “就像這樣,你差點就被掐死在那個下雪的冬夜!要不是我阻止,你以爲你能活到今天?當然,我救你也不是因爲什麼父愛,而是你活着,我才能利用你拿到宋氏的股權,不然你要是死了,我可就徹底成了和宋家毫無瓜葛的人了。”

    “宋青柚,你一直以來的復仇就是一場笑話,哈哈哈……奪回宋家、爲你自以爲死去的母親和外公報仇,千方百計置我於死地,結果你愛的人都不愛你。”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人愛你,你註定這輩子生下來就是個孤兒棄嬰,永遠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愛!”

    “宋青柚,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垃圾!”

    傅聞州黑眸涌動,藏着濃重的嗜血和戾氣,青筋暴起,低聲怒吼:“宋遠!”

    偌大的書房裏殺氣四顯,傅聞州撥出一個電話。

    他的臉色黑的滴墨,猶如寒冬臘月的冷風夾雜着冰渣子簌簌砸來,叫人脊椎發冷。

    “明天結束之前,我要看到這宋遠死在城郊亂葬崗的新聞。”

    窗外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屋內卻一片祥和寧靜。

    宋青柚從浴室出來時,傅聞州坐在牀邊翻着她的醫書,聽到動靜,挑着眉笑。

    宋青柚擦着頭髮過去,任由傅聞州把她按在牀邊坐下,然後大掌撥弄她的頭髮。

    傅聞州熟練的幫她吹乾頭髮,指尖在她的發間繾綣捨不得離開,還是宋青柚提醒:“再吹下去我的頭髮都要被吹壞了。”

    傅聞州關了吹風機,哼道:“我技術這麼好,怎麼可能把你頭髮吹壞。”

    宋青柚不置可否,有一說一,傅聞州在伺候她這件事上面的確是具有天賦。

    家務,做飯,只要是有關於她的,他好像都會親自包攬,而且做的比家裏的傭人還要好。

    甚至是比宋青柚自己做的還好。

    是個人都喜歡享受。

    不用自己動手,宋青柚本質也避免不了懶惰的壞習,被傅聞州照顧,她自然樂在其中。

    傅聞州起身把水風機放好,然後走到宋青柚面前,張開雙手。

    薄脣微揚,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宋青柚,過來抱抱。”

    宋青柚擡眸看他,男人那雙眼睛裏好似盛滿了愛的海洋,令人無法抗拒,忍不住沉溺其中。

    此刻她想要和這個男人肌膚相貼的慾望達到了頂峯。

    宋青柚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抱緊他,眼眶微微酸澀,好似今天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

    傅聞州輕輕拍着她的背,目光溫柔似水,眼底濃厚的情意不加掩飾。

    “宋青柚。”

    “嗯?”

    “我愛你。”

    “我知道。”宋青柚輕聲說。

    傅聞州大掌摑在她後脊,嗓音低啞:“我愛你,並且永遠愛你。”

    宋青柚臉有些紅:“怎麼突然說這些。”

    “因爲想要告訴你。”傅聞州說:“沒有人會比傅聞州更加愛你,所以,別人的那一點點愛不要也沒關係。”

    宋青柚怔楞一瞬,指尖微微一緊,緩緩閉上眼睛:“嗯。”

    這是一個單純卻極有力量的一個擁抱,它給了宋青柚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讓她從出生起,那顆漂浮的心終於找到了落點。

    在她百孔千瘡的心臟裏,傅聞州重新用愛意將它包圍,用愛意將它一點點縫合。

    二十多年來它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不敢窺見天日,如今,有一束光穿過厚重的霧靄,照亮了那片悲慼孤寂的本就不富裕的荒漠。

    傅聞州感覺到胸口一片濡溼,心驟然慌亂,他掰過宋青柚的臉,嗓音低啞急切:“怎麼哭了?”

    宋青柚笑着擦了擦眼淚:“傅聞州,你知道嗎,我的身體不好,每天喝那些難喝的中藥把命吊着,就是爲了給我母親和外公復仇,曾經我人生的規劃和支撐我活着的信念就是奪回宋家的一切,替我母親和外公討一個公道。可是今天……今天宋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宋青柚心口溢滿委屈和難過。

    怎麼會不委屈,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她不是鐵做的,她一直相信宋檸和宋執是愛自己的,這個家裏有人是愛着她的,只是他們都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纔會選擇一個一個離開她。

    沒有看到傅聞州之前,宋青柚想,這沒什麼,或許宋遠說的是假話。

    又或者宋遠即便說的是真的,但宋檸有她自己的選擇也很正常,宋遠對她不好,所以她纔會剛生產完冒着生命危險也要逃離。

    外公失去了他唯一的女兒,如果不是因爲懷了她,宋檸不會難產,所以宋執想要殺死她也無可厚非。

    他們的選擇其實並沒有什麼錯。

    宋青柚這樣安慰自己。

    她想,沒什麼好難過的,她和宋檸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外公曾經也疼愛過她。

    宋青柚在獲得這個擁抱之前,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但她錯了,原來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她也會難過,也會受傷,也會委屈。

    只是她習慣了壓抑情緒,而在傅聞州面前,她可以做她自己,不用在意那麼多,可以想哭就哭。

    因爲她知道,傅聞州永遠都不會離開她,他不會像她的母親,像外公,像幼時最喜歡的保姆阿姨一樣離開她。

    他會一直在她身邊。

    因爲宋青柚是傅聞州明目張膽的偏袒和衆所周知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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