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的眼淚啪嗒就掉下來了。

    她從小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早已經習慣所有的痛苦,也早就學會了不哭。

    但此時看着傅聞州的樣子,她心裏翻江倒海一般,自責,難過,心疼……萬般情緒瞬間將她淹沒。

    她站起身往外跑去,直奔雲唸的偏院。

    臥室裏,傅聞州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臉上,他悚然一驚,再聽着她慌亂的腳步聲遠去,頓時慌亂不已,艱難地伸出手,聲音嘶啞地喚道,“柚柚……”

    傅南趕緊扶住他,“小傅總,您先彆着急,宋小姐是去找雲唸了。”

    傅聞州耳朵裏嗡嗡的,隱約聽清他說的是什麼,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個什麼狀態,但一定不會好看。

    他真是該死啊,竟讓柚柚爲他落淚。

    要是知道這副作用反應這樣來勢洶洶,他鐵定躲得遠遠的不讓她看見。

    唉。

    這下,柚柚又要難過自責了。

    ……

    嘭地一聲,房門幾乎是被撞開的。

    雲念正在配藥,嚇得手一抖,剛配好的藥全撒了。

    “哪個王八……”一看是宋青柚,他立即噤聲,當看清她滿是淚的模樣,當即怒不可遏:“青柚姐,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傅聞州那個臭男人!”

    宋青柚一把攥住他手腕,將他往外拖。

    一向病弱的她,此時手勁出乎意料的大,像一隻鐵鉗般牢固,讓雲念無法掙脫開來。

    “我不要他給我試藥了,你也不用觀察他有哪些副作用,現在馬上,給我治好他!”

    雲念被她拽的險些摔了個跟頭,“可是……”

    “沒什麼可是!要麼聽我的,要麼我放棄治療!”

    宋青柚極少這樣疾言厲色的說話,把雲念拖進臥室後,她便捂住嘴,把門一關,快步走進隔壁房間,壓抑在喉間的咳嗽爭先恐後的往外擠。

    她咳得彎下腰,一手撐住牆,一手抓起衣服捂住嘴,生怕咳得太大聲。

    鬆開手時,掌心裏的那一截衣角上暈開一團血跡。

    她無力地靠着牆,用力的喘息着,臉頰上因爲大力的咳嗽暈開兩抹不正常的緋紅。

    她第一次這麼厭棄自己這副殘破的身體。

    她已經不記得傅聞州多少次爲了她,把自己置於險境了。

    隔壁房間裏,雲念掏出銀針包,糾結半晌,在牀畔蹲下來,掏出其中一根銀針猶豫了幾瞬,就要往他脖子上扎去。

    但就在針尖距離皮膚還有半寸時,一隻滿是汗水的手用力抓住了他。

    傅聞州睜開眼,眸子裏透出幾分清醒之色。

    他咬牙道:“我能堅持,”他一說話就呼吸急促,反應比雲念預想中的還要大,“不能功虧一簣。”

    他雖然腦子昏沉,卻每每有清醒的時候,就會讓傅南把自己的感受如實記下來。

    爲了他的柚柚,即便是刀尖火海,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何況只是區區一點藥物的副作用。

    他總覺得,再撐撐就好了。

    雲念本來有辦法減輕他的痛苦,但他更需要更實際的結果,既然他說能堅持,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身後的房門打開,已經恢復如常的宋青柚出現在身後。

    “他怎麼樣了?”她低聲問。

    雲念假裝剛扎完針,收起針包,語速飛快道:“我已經給他扎過針了,症狀會減輕很多,快則一天,慢則兩天,等藥效過去,他就能恢復了。”

    宋青柚的脣蒼白無比:“好。”

    牀上的傅聞州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靜,但只有離得最近的傅南清楚,他忍得有多艱辛。

    傅南不忍的瞥開視線,儘量用平靜地語氣說:“宋小姐,您先去休息吧,您在這裏的話,小傅總他擔心您,會睡不安穩的。”

    “您放心,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裏,他有任何變化,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雲念也說:“青柚姐姐,他現在的情況不能情緒過於激動,爲了他好,你還是先別往他跟前湊吧。放心吧,都說禍害遺千年,這傢伙不會有事的。而且他喫的又不是毒藥,我向你保證,他絕不會出事的!”

    宋青柚的嗓子又開始發癢,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裏只會給傅聞州添麻煩,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她一走,傅聞州悄然鬆了口氣。

    後背上沁出的汗水早已經打溼的牀單。

    這一夜,不管是宋青柚還是傅聞州,都一夜無眠。

    天剛亮,傅南就來敲門了,高興道:“宋小姐!小傅總沒事了!”

    話音未落,房門驟然打開,宋青柚從房間裏出來,直奔隔壁房間!

    只見昨天還難受的彷彿病入膏肓的男人此時坐在牀畔,一副有力無力的模樣,頭也沒擡的說:“傅南,快給我弄點喫的來,我他媽快餓死了。”

    結果一擡眸,就看見了臉色蒼白的宋青柚。

    他咧嘴一笑,虛弱中透着幾分傻氣,還衝她眨了眨眼:“柚柚,你老公我又活過來了!”

    宋青柚紅着眼瞪他半晌,轉身離開!

    傅聞州臉色大變!

    “柚柚!”

    完蛋,柚柚看起來好生氣!

    不過爲什麼啊,她難道不該更心疼自己嗎?

    他想追出去,但這幾天就喝點水,此時手腳無力發酸,坐起來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遠去,頓時哭笑不得。

    又懊惱之極。

    下次。

    下次再試藥,一定躲得遠遠的,不讓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被她看見。

    宋青柚一口氣衝出去,在樓梯口站定,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傭人走過來,“小姐,您沒事吧?”

    宋青柚搖頭,啞聲吩咐道:“去煮點粥,再炒幾個清淡的小菜。”

    傭人:“好的。”

    粥很快就好了,宋青柚親自端上樓,坐在牀旁一口一口的餵給他。

    傅聞州滿足地眯起眼,剛纔那點擔憂早已經蕩然無存。

    他就知道,他的柚柚心這麼軟,肯定會心疼他的。

    但宋青柚不說話,他心裏還是有點發虛。

    特別老實的喫完東西,正好雲念過來給他檢查身體。

    他倚靠在牀頭,眼巴巴地望着她,“柚柚,你跟我說說話吧,你不說話我害怕。”

    宋青柚垂眸,視線無焦距地落在雲念搭在他脈搏處的手上,那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長。

    這手能輕鬆的將她攔腰抱起,而此時,卻透出病態的蒼白。

    她不說話,傅聞州也就不敢再插科打諢討好求關愛了,老老實實把完脈,聽見雲念說好好將養幾天就能恢復,他便下意識去看宋青柚的臉色。

    傅南有幸目睹全程,眼角狠狠抽了抽。

    他家小傅總真是個妥妥的妻管嚴。

    他幾乎能夠預想到小傅總和宋小姐以後的生活了。

    肯定是小傅總三天兩頭的搞事,但碰上宋小姐就變成大?包,像一隻被拎着耳朵還顛顛蠢笑的大狼狗……

    噫,簡直不敢想。

    雲念走後,傅聞州悄摸摸的想下牀,被宋青柚狠狠一瞪,就不敢動了。

    宋青柚冷冷道:“這兩天你就在牀上待着,好好把身體養好。我會讓人看着你,你敢陽奉陰違揹着我亂來,你就讓人把你綁在牀上!”

    傅聞州立即躺好,“好的柚柚。”

    宋青柚氣不過,又瞪了他一眼,叫來傭人伺候好他,這纔出門。

    傅聞州眼巴巴地望着她離開,直到樓下引擎聲傳來,他才收回視線。

    對傅南說:“看到沒有,我家柚柚多會疼人。”

    傅南:“……”

    啊對對對。

    他懷疑宋小姐就算拿刀捅他了,他家小傅總也會指着傷口到處炫耀,說他的柚柚捅得好。

    宋青柚現在需要冷靜。

    她怕自己和傅聞州待在一起會忍不住罵他。

    即便她明知道,他所做一切都是爲了她。

    她只是太生氣,也太擔心了。

    也恨自己沒用,總是阻止不了他爲自己鋌而走險。

    她滿肚子的無名火正無處抒發,許清然就撞上來了。

    醫院那邊又打開電話,語氣急切道:“宋小姐,許清然她說今天必須要見到您,不然她就拒絕治療,死在醫院!”

    宋青柚將文件重重地扔一旁,嘴角緩緩勾起,冷哼一聲:“好啊,那我就見見她。”

    她故意?着許清然,這麼多天過去,那蠢貨也該着急了。

    當宋青柚走進醫院的同時,傅聞州也得到了泰業李總的回覆,同意出賣他旗下的子公司,並且提供給了他一條重要的消息:

    “阮鳴沉的妹妹不小心刺傷了療養院的一名醫生,聽說傷得極重,阮鳴沉砸錢把事情壓下來了。”

    傅聞州樂了。

    他對傅南說:“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柚柚,想必她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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