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絕連忙打斷她,臉色微紅地問道,
“那他聽你的話了嗎?”
“呃,看來是沒聽了,否則你都不會來這裏了。”
“對呀。”麗娘苦笑道,“我這番話,竟沒嚇住他。沒想到他竟如此好色,簡直要色不要命了。”
“唉,也怪我煉氣化形,生得如此美貌;當初以之爲喜,沒想到惹來這等煩惱。”
說話間,她已經稍稍移動幾步,到了星月湖邊,臨水自照,一臉“紅顏薄命”的傲嬌勁兒。
李雲絕見狀,哭笑不得。
等她照了一會兒,他才又問道:“你說的煩惱,到底是什麼?”
“唉!”麗娘倒起了苦水,“他的騷擾,以前就有,現在更是變本加厲。”
“他常送我禮物,可無非是胭脂水粉、手鐲耳環這些俗世之物,我又用不着。”
“他還經常跟蹤我,我在市井採買修煉所需用品,自不必說,他都跟前跟後。”
“就連我不堪騷擾,躲去山野之中,他也騎驢跟來,實在惹得我那些狐妖姐妹恥笑。”
“那些天,搞得我心神不寧,魂松魄散,修煉之功幾無寸進。”
“這就罷了。”
“一不小心,被他跟蹤發現我在碧野之中的修煉洞室,他竟挎包袱扛鋪蓋的,跟來說要跟我同住同睡!”
“我實在是受不了,別說飛昇成仙了,再這樣下去,我先形銷骨立,下陰曹地府見閻王爺了。”
“所以我打聽到,他現在在您這兒兼職,便來找你想想辦法了。”
說到這裏,麗娘一雙明眸,水潤潤地看着李雲絕,情態可憐極了。
“噢,原來如此。怪不得最近有一陣子沒看見他了。”李雲絕恍然說道。
“唉,你只是沒看見他,我可受了大罪了。”麗娘悲傷道。
“那你要我怎麼做?”
李雲絕臉色爲難地道,
“你也說了,他是富貴公子,我雖說是他兼職的老闆,可這事不太能當真的。”
“我可真不能拿他怎麼樣。不能打,不能罵,我還能怎麼辦呢?”
“這個不妨,您不用擔心。”麗娘柔聲道,“李仙長,要怎麼做,奴家已經幫你想好了。”
“哈?那你快說說。”李雲絕道。
“嗯,此事不可使蠻力,只能智取。”麗娘自信地說道,“您只需如此、這般……就能幫麗娘消弭無妄之災了。”
麗娘一邊說方案,李雲絕一邊聽。
剛開始聽時,他還有點不以爲意,但越聽這表情,就越生動。
聽到最後時,他忍不住一拍巴掌,讚歎道:
“麗娘啊麗娘,沒想到你不僅生得狐媚之形,還有一顆玲瓏心啊!”
“嘻嘻嘻!”麗娘聽了少年誇讚,笑得花枝亂顫、涌蕩起伏,讓李雲絕又有點頭暈眼花了。
碧芽兒遠遠地看到這情況,忍不住撅嘴鼓腮,憤憤不平道:
“這狐媚子,當着我這個未過門的小媳婦,勾引我男人,還要臉嗎?”
當然這回她這話,說得格外輕微,想必那狐狸精聽力再好,也聽不見了。
倒是雲月兮,微微俯首看着她,輕笑道:
“哦,他是你未嫁的男人啊,那我以後叫你老闆娘吧。”
“別別別!”碧芽兒急忙擺手道,“你可千萬別這麼叫!”
“爲什麼呀?”雲月兮笑道。
“因爲我怕他趕我走啊。”
“人家、人家只是個學徒嘛,他暫時也沒想娶我……”
“惹惱了他,真會趕我走的。”
碧芽兒一臉怯生生的模樣。
“呵,你也知道怕啊,那我不說了。”雲月兮笑道。
“當然怕啊。”
碧芽兒探了探頭,往星月湖畔的少年看了一眼道,
“我看他現在,還沒真正懂得我的美,要是輕舉妄動去說了,我怕他趕我走。”
“我等他長大點再說。”
“到那時,他必然覬覦本綠茶仙女的美色,肯定要來強娶我。”
“我到時候抵擋不過,不免順水推舟,答應了他,變成李碧氏了。”
“你說,小云子姐姐,我這想得對不對?”
雲月兮忍不住笑起來:
“想得對不對我不知道,只知道你想得挺美。”
“嘻嘻,哈哈,當然當然,到那時肯定美滋滋啦!”
碧芽兒兩眼放光道,
“到那時,我就能沒日沒夜,抱着我的仙機哥哥——不對,仙機郎君——整日整夜叫他給我灌注仙機!”
“那時候我喉嚨都要啞了,嘻嘻,哈哈,那可真美死人了!”
“光想一想,就流口水哇!”
“得得,你已經流口水了,快擦擦吧,真噁心!”雲月兮不知怎麼的,看着口角流涎的綠茶精,覺得分外討厭。
“嘻嘻,哎喲,我還真流了這麼多水啊!”
碧芽兒一抹嘴巴,也很喫驚,連忙笑嘻嘻地舉起袖子,擦拭那大片的水漬。
又過了幾天,呂錦浪終於來星上屋坐坐了。
今天碧芽兒不在,雲月兮替他和李雲絕,沏了兩杯茶,放在星月湖旁的石桌上,供他兩人喝茶閒談。
如果放在往日,呂錦浪那雙眼睛啊,肯定盯着雲月兮的身姿捨不得放,不過今天只是狠狠地剜了兩眼,也就不再看了。
以前李雲絕可能會驚奇,不過現在他心裏有數,見此只是笑而不語。
今日天陰,山風徐徐,不熱不涼,正適宜在露天喝茶談話。
李雲絕跟他隨意閒聊,天南地北扯了一通後,他似乎無意間提起,說聽聞最近京郊一帶,鬧狐妖,經常有農夫行人,看到一個紫衣狐妖,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在幹啥。
李雲絕問呂錦浪聽說過沒有,呂錦浪一反常態,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李雲絕也不動聲色,隨便扯幾句狐仙的傳聞,便神神祕祕地說道:
“其實據本仙長猜想,這紫衣狐妖,蹤影頻現,時常出現在各處,估計是要渡劫飛昇了。”
“啊?是嗎?爲什麼這麼說?”呂錦浪終於動容,急問道。
“當然啊。”
“她顯然在找合適的地方頂天雷,你也知道的,狐妖渡劫飛昇這事,太難了,不找個風水寶地怎麼行?”
李雲絕很自信地說道。
“哦。”呂錦浪反應又冷淡下來。
很顯然,李雲絕這話在他聽來,挺荒唐,剛被勾起的一絲興趣又消散了。
但很明顯,呂錦浪看似淡然,卻似乎憋着一肚子話要說,但又不方便說;
於是那樣子啊,跟消化不良似的,臉色憋得挺難看,身子也扭來扭去,怎麼都坐不住。
又閒聊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道:
“李兄啊,其實我也有煩心事,唉……”
李雲絕眼睛一亮,忙用平靜的語氣問道:
“什麼煩心事啊?”
“唉,真的很煩啊。”
“你看我,生長於朝廷重臣之家,雖然因此得到了榮華富貴,卻失去了煩惱,你說煩不煩人?”
呂錦浪感慨道。
“這……”李雲絕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纔沒罵街。
呂錦浪沒注意到他的臉色,還在繼續感慨:
“不過幸好,最近讓我遇見了一個人,才讓我重拾了煩惱,便又能真切地感受人間的煙火,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存在於人世間。”
“哦……那這個人是我嗎?”李雲絕假裝天真地問道。
“不是。是個女的。”呂錦浪瞥了他一眼道。
“女的?!”
李雲絕立即一副垂涎相,湊近問道,
“錦浪兄你多浪啊——呃不,你眼光多高啊!能讓你煩惱的女人,那她該長得多美啊?”
“你快給我說說,給我說說!”
往日按呂錦浪的浪蕩性子,肯定要大說特說,李雲絕想不聽都不行,一定要扯住他說,說到天黑都沒問題。
可這次,李雲絕都已經這麼捧場遞話頭了,可呂錦浪張了張口,似乎想說,卻又硬生生剎住車,竟不說了。
不僅不說,他還很生硬地轉換話題,明明自己是個不喜文墨的色胚,居然跟李雲絕暢談起詩詞歌賦來。
當然,他提到的大部分都是豔詩了,這是他的擅長;
其中有不少還是什麼書生遇仙狐、紅袖夜添香的意淫酸詩,被他說得個不亦樂乎。
呂錦浪說這些,很舒暢,發泄了自己不能說的那些騷動春情。
可李雲絕就很不快樂了!
他現在詩詞水準其實挺高的,見解也不凡,如何耐得住呂錦浪滔滔不絕,說那些粗劣低等還色情的爛詩?
可沒奈何,他見呂錦浪談興甚濃,又怕打草驚蛇,也就生生忍住,還得陪他好好聊了一大通豔詩,這才把這傢伙給打發走。
本以爲,此事到此就結束,沒想到還有後遺症:
下午談了一大堆酸詩豔詩,李雲絕晚上睡覺時,居然好多詞兒句兒,竟在夢裏出現!
弄得人真是“心猿意馬馳千里,浪蝶狂蜂鬧五更”,該出現和不該出現的女人啊,都涌現在夢裏,搞得一晚上都沒怎麼正經睡好覺。
別人就算了,就連劉阿香,也跳在他夢裏,瞪着好大的眼睛,罵他耍流氓——
還是罵他“不耍流氓”?
唉,果然是夢,醒來都記不太清了。
反正李雲絕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渾身那股子酸乏勁兒啊,都好像跟妖精大戰了好幾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