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不着急,一羣人有說有笑,小孩們打打鬧鬧,驅趕着豬羊慢騰騰、亂哄哄地往前走。
李雲絕先在他們後面,跟着走了一陣。
但實在有點慢,他便忍不住下了路面,想要從側面繞過去。
這只是個尋常的舉動。
卻沒想到,就在他經過人羣一側時,人羣中有個戴斗笠的民婦,卻突然如閃電一般躥出,瞬間脫離人羣,掌中一柄銳利寒芒,直刺李雲絕面門!
“去死吧!”突襲的女人惡狠狠地喊。
不用說,出手偷襲的正是姬香夜。
周圍其他人,還真就是普通老百姓。
先前姬香夜僞裝了自己,裝成農婦的打扮,故意跟這羣趕豬羊進城的村民搭話,贏得了他們的信任,混入了人羣裏。
八面妖姬就是八面妖姬,她不僅能混入農民當中,甚至還幫忙趕了只羊,煞有介事地一起往前走。
所以別看這次刺殺,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設計,但甚至更加有效。
誰能想到一羣真正的進城鄉民中,混入一位身手卓絕的刺客殺手?
所以這真的是一次十拿九穩的刺殺!
在目標完全想不到的情況下,姬香夜拼盡全力、閃電一擊,絕對能得手!
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已經發現異常的鄉民們,居然沒反應過來;
甚至還在依着慣性,繼續往前,說說笑笑地走。
如果這時,有人注意到姬香夜這邊,就會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這現象,可和姬香夜預想的,完全不同!
姬香夜鉚足了勁兒偷襲刺殺,但其他人來看,情況可不是這樣:
竟然是那個被偷襲的少年,在她前面,先出手了!
他閃電般拔劍,刺向了身形剛剛啓動的姬香夜!
這事情,就變成什麼?
明明是被偷襲的對象,卻搶先出手;
面相兇狠的偷襲者,卻在啓動之初,撲面迎向了偷襲對象的劍鋒!
到底誰在偷襲?
所以姬香夜掌中銳金琢,纔剛出手,都沒怎麼伸出去,卻已經噹的一聲,被李雲絕擋住了。
她頓覺不對,猛喫一驚!
她驚的不是少年擋住偷襲,而是電光石火間回想,這少年竟然在她剛躥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去伸手拔劍、揮劍!
這意味着什麼?
這小混蛋,竟時刻準備着!
“不好!是陷阱!”
“孟郎說得對,不該糾結這人!”
直到這一刻,姬香夜終於想明白了。
她也極爲果斷,立即虛晃一招,往旁邊一跳,扭身就想跑。
可,既然處心積慮,還想跑???
她剛跑出去沒幾步,就聽得一聲清嘯,宛若雲空鶴唳,很快在周圍的田野裏、土丘後、樹林中,轉瞬冒出十來個伏兵——
盡是伏魔司高手!
處心積慮的埋伏,姬香夜確實沒逃跑的可能了。
她發現,冒出來的伏兵,封住她所有的逃跑路線。
這還不是最讓她絕望的,當伏兵盡出,最後出現的那位,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一臉的平靜——
看到他,姬香夜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來了。
這一刻,沒那麼多心思,沒那麼多考量,姬香夜迅速舉起銳金琢,反轉刺向自己的咽喉——
真不用多想,有太多速死的理由。
事到如今,留給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候她怕的,反而是,自己死不了。
好在她還是很爭氣,欣喜地殺死了自己。
鋒利帶毒的銳金琢,瞬間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劇痛中,八面妖姬倒了下去,渙散的目光中,看見了已然模糊的藍天白雲。
先前根本聽不到的風吹樹葉的響聲,這時候沙沙沙地傳入了耳中。
“奇怪,先前根本沒聽到的……”
嚥氣時,姬香夜的腦海裏,閃過了最後一個念頭:
“孟郎,你是對的,真後悔,沒聽你。”
汴梁城,金水河畔,風清園。
這正是大善人孟廣春的宅院。
園林式的庭園裏,依舊花木燦爛,宛如錦繡。
事實上他家的園子,經過精心設計,四季花開不敗。
但大好的花光美景間,卻沒有宅主人的身影。
此時的孟廣春,卻躲在書房地道通向的密室裏。
雖是密室,並不甚昏暗,桌上兩隻琉璃盞中,點着上等的宵明燭。
牆壁上也鑲嵌着幾片琉璃鏡,反射着燭光,隱祕的暗室裏,還算亮堂。
可看桌案兩邊兩個人的模樣,卻頗有些愁雲慘淡。
兩個人中其中一位,是風清園的主人,孟廣春;他對面那人,李雲絕如果在這裏,一定會嚇一大跳——
此時杜德陽正在跟孟廣春說道:
“這便是我從同僚那裏,得知的當時情景。”
“爲了一個姬香夜,他們也真肯下功夫設局,連獨孤羽客這個故作清高的傢伙,也到場了。”
杜德陽的語氣,不無嘲諷。
孟廣春卻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表情,只顧眼中含淚,傾訴般悲愴說道:
“香兒她,真的死得好慘。”
“我勸過她,勸她走,她卻不聽。”
“她說不殺了那少年,難解心頭之恨,又說多少好姐妹因他而慘死,十年的心血快樂仙宮,也燒成白地,簡直不殺此獠,心意難平,會影響修行。”
“她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無奈同意。”
“早知道是這個結局,無論如何,無論她怎麼不高興、怎麼怪我,我都要攔住。”
“唉!說到底,還怪我,當時怎麼就不堅定?早知道她是那般任性……”
“唉……這麼多年,除了她,我再沒像這樣喜歡一個人,沒想到到頭來,卻、卻……”
說到這裏,孟廣春言語哽咽,說不下去,那泛紅的眼眶裏,已掉下幾滴眼淚來。
見他這樣,杜德陽也很同情:
“孟老闆,莫自責,你也想開點。”
“其實香夜那番話,說得也有道理。誰能想到事情後來,會變成這樣?怪就怪,怪李雲絕這混蛋,太陰險!”
“沒想到姓李的小畜生,這麼壞,出事幾天前,還在京城茶館中,宣揚自己早已放下戒心;沒想到全他孃的是僞裝!”
“連喝個茶、說個話,都騙人!你看看,你看看,這他孃的算什麼人啊?太他孃的陰險了!”
“對啊!這人怎麼能這麼壞呢?”孟廣春滿懷悲憤道,“咱們對李雲絕這個人,完全看錯了!這小奸賊,最厲害的不是功法,是心機啊。”
“簡直太有心機了!”
“看着是咋咋呼呼的愣頭青,居然能這麼隱忍。我已經派人幾次暗中察探,每次這小混蛋,都裝得跟真的似的,還在茶館放風——唉!人怎麼能壞到這種地步呢?”
“不行!”說到這裏,孟廣春眼露兇光,“德陽,咱得除掉他。”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本座預感這廝,還得壞咱的事,說不定會影響城主大人的重託。”
杜德陽聽到這裏,眨了眨眼。
他知道孟廣春說的“城主大人”,正是大宋最大的幾個對頭之一,南疆萬妖城城主蛟烈淵。
不過他決定假裝不知道。
想了想,杜德陽道:
“孟老闆,你們的事,還有什麼城主的重託,我可都不知道,也不關心。”
“這些都和我沒關係,我可是朝廷的一等克邪健兒。”
“不過孟老闆你放心,我曾帶這小子出過活兒,知道這小畜生的實力,可遠遠趕不上他的心機。”
“別人要弄死他,覺得難;在我這兒,不叫事兒。”
說到這裏,他還拍了拍胸脯。
“很好。”已恢復常態的孟廣春,鼓鼓掌道,“那就一事而不煩二主,杜兄弟,除掉心機小畜生的事,就由你來辦。”
“這……”杜德陽忽然有些猶豫,“孟老闆,是這樣,殺他不難,但……”
“這事兒怎麼說呢……”
“這小子雖可惡,但畢竟是我的同僚;即使是編外的,也有點不好辦的……”
“我加錢。”孟廣春也不廢話,直截了當道。
“好!”杜德陽立即道,“這事包在我身上!”
“不過,你也知道,這小子賊得很,剛經了這麼大的事,肯定縮起頭,我還得等機會的。”
“那無妨。”
孟廣春一擺手,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很好,我很高興。時間長短無所謂,反正從你剛纔答應的那一刻起,他已經算死人。”
“嘿!”杜德陽挑起了大拇指,“孟老闆高見。”
話說幾個月前,還是寒冷的冬天。
那時候李雲絕,還在醞釀着跟賣菜女神如何表白,雲月兮,還是那個清冷高貴的仙陸公主。
就在那時,西域珈蘭國,首都珈蘭城郊外的光輝宮中,那位豔名聞名遐邇的金血女王,正在跟屬下議事。
這位屬下,按珈蘭國的說法,是一位魔劍士,名叫“茉莉絲”。
茉莉絲一頭慄褐色的髮絲,臉部的線條柔美而不乏英朗;
最突出的是那一對灰藍水晶般的明眸,熒熒閃動時真如野貓之瞳,讓她顯得既美麗動人、又野性十足。
她的身形高挑而性感,前凸後翹的,尤其那日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緊身皮甲,更顯得身材火辣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