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麼做,反而沒人起疑。
沒什麼探子,會表現得這麼明顯,一上山,剛入門,就到處打探。
太不合常理了,所以即使有心人想懷疑,也會因爲這個“常理常識”,打消懷疑的念頭。
更何況,孫明傑還幫了忙,沒幾天的功夫,他已經在冰月門中,傳揚了李雲絕出身山野、沒啥見識、呆頭呆腦的人設。
這麼做,自然並非善意,但要說惡意,也沒多少,這只是孫明傑這種人,習慣性地貶低他人、擡高自己而已。
他都不用考慮,就這麼做了。
所以就幫了李雲絕。
從這個角度來說,認個大哥,也有好處。
當然,副作用,自然也是有的。
李雲絕的形象,就變得很不好;
那些男弟子們,對他很不屑,看不起。
女弟子們,也大多鄙夷,而且嗤笑之餘,也在心裏說:
“可惜了,雖然土頭土腦,但天生一副皮囊還不錯,唉,真是白瞎了,浪費!”
這就是對李雲絕不利的地方。
修煉門派中,無論男女,尤其對男的而言,容貌的優先級,是很靠後的。
武技、法術方面的能力,或者再加上家世資源,這纔是決定一個男弟子,在門派中地位的真正依據。
更直接點,在門派中的等級、職務,才真正決定了一個弟子的口碑和地位。
那李雲絕就慘了,他現在,空有一副好皮囊啊!
在別人眼裏,他是新手、三無人員,決定了他無人在意。
並且別人表面不說,但暗地裏,就是看不起。
若換了別人,被這麼對待,肯定萬分難過、半夜哭醒——可李雲絕是什麼人?
暗中有身份的。
他又怎會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能不能早日查出冰月門中的可疑。
如果真是冰月門中有問題,還被他查出來,那就能解決邊患大難題,從而挽救不知多少邊民的身家性命。
所以,他在意的,不是別人看不起,而是查不出可疑。
於是他仗着自己是孫明傑土裏土氣的小弟,整天到處瞎逛,留意可疑。
但暫時,沒看出什麼異常,只在同門那兒,落下個“遊手好閒”的名聲。
暫時沒進展,他並不着急。
本來這事,就和前幾次的委託、差事不同,並沒有太明確的目標,一切只能……
隨緣。
這一日,他在東邊的觀星臺附近溜達,望着後邊那些冰月門大人物的住處,若有所思。
發呆了一時,他便從觀星臺東側下方,一條比較隱蔽的石階路,往下走去。
之前他聽人隨口說,沿着觀星臺下這條小路,能走到一片小池塘,那裏的水承接了山泉雨水,還挺清冽好喝的。
這會兒沒事,李雲絕便想去看看,因爲,離家這麼久,他有點想念老家清涼山的星月湖了。
這條石階路,雖然不太寬,但卻比較平緩。
因爲這是一片還算平緩的山坡,加上石階路順着山勢繞來繞去,因此走起來,並不算太費勁。
只是,才走出沒多遠,也就二十來步的樣子,李雲絕忽然聽到前面下方的石階附近,好像傳來幾聲響動。
山中的響動其實很多,什麼山風、流水、鳥叫、蟲鳴,還有些走獸在灌木叢中走過的動靜。
但李雲絕自幼就是山民,對這些聲音怎麼會不熟悉?
但這時,他第一耳聽到下面的幾聲響動,就覺得,不尋常。
這不是自然的聲音。
他頓時一喜:
“難道有線索?”
他連忙放輕了腳步,往下面的石臺階走下去。
走了大概三十來步,李雲絕便看到,在右下側山路的附近,頗有一片緩坡;
離路不遠的地方,有幾塊巨大的山石,正錯落交疊在一起。
巨大山石的背後,還有一片小樹林。
李雲絕很確定,剛纔那幾聲不自然、不尋常的響動,就是從這片山石後傳來的;
至於是不是出自小樹林,還不確定。
其實這時,樹林中的枝葉,正被山風吹得沙沙作響;
要不是李雲絕這樣耳聰目明、又是山民出身的有心人,還真不一定能從一片林葉響動中,覺察出那幾個異常的聲音。
李雲絕對此也很清楚,不免有些自得。
想了想,他沒再往下面走,反而退着身子,沿着石臺階,又往上走回去。
這時他放慢了腳步,讓腳步變得挺輕。
但又不是那種鬼鬼祟祟、躡手躡腳,只是把腳步聲,混雜在風聲、林葉聲的節奏裏。
大概往回退了十來步,石階旁也有幾塊大石頭,交錯着豎在路邊,李雲絕一閃身,躲在了山石的後邊。
從這裏,居高臨下,他不容易被下方那片樹林裏出來的人看到,但又能觀察到那裏的動靜。
並且,李雲絕估摸了一下,自己藏身的幾塊巨石,錯落的角度很好,即使那裏面的人,沿着臺階往上走,自己也可以隨之轉換位置,始終藏在山石後面,不被來人發現。
隱藏好後,他就變得有些興奮:
“是有奸細在林子裏接頭嗎?”
李雲絕既興奮、又緊張,腦子開始高速轉動,盤算一會兒可能出現幾種情況,以及每一種情況,自己將如何應對。
他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按住門派配發的鋼劍劍柄上了。
自己的血凰辟邪劍,此時也藏在身上;
這古劍是靈器,可以如意伸縮大小,李雲絕現在就將它放在衣兜裏。
目不轉睛地注視時,他心裏也想到:
“待會兒,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功力又很強,我就把辟邪劍給拿出來,不能猶豫。”
“畢竟抓姦細要緊,活命也要緊,也不怕身份暴露。”
“反正,我可是朝廷的人,冰月門能把我怎麼樣?”
心裏轉動着這樣的念頭,李雲絕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下方那片山石樹林。
這時候,日頭正在中天,燦爛的陽光將那片山石,照得白晃晃的,有點晃人的眼睛。
不過這對李雲絕來說,毫無影響。
他並沒有等多久,很快那片山石後,又傳來幾聲響動。
還不待李雲絕,仔細分辨是哪種聲音,卻已經看見一個人影,突然從山石後面跑出來。
是個女人。
穿着冰月門的女弟子服。
有些氣喘吁吁,還有些衣冠不整。
李雲絕心裏一喜。
但等他定睛一看,卻吃了一驚:
“馮宛琴?!”
顯然跑出來的馮宛琴,有點惶急,一從山石後轉出,便快步跑上了石階,往山上方向跑過來。
李雲絕立即轉動角度,隱藏好身形。
馮宛琴飛奔上來時,也沒注意仔細觀察周圍,很快就從李雲絕藏身的山石邊跑過去。
李雲絕在山石後,默默注視,發現師姐正紅着臉,急急跑動時,還有些不尋常的喘息。
很快,師姐便跑上去了,消失在觀星臺下的入口。
但李雲絕想了想,還是沒動,反而更加隱藏好身形。
趴在山石後,他靜靜地往下看。
果不其然,沒多會兒後,他看見又有一個人,從那片山石後轉出來:
正午的日光下,他看得分明,這人正是冰月門副掌門,孫元礪。
他挺瘦,三角眼,吊梢眉,臉有點黑。
頷下有撮山羊鬍,嘴角還有顆痣,不笑的時候,頗顯得有些陰沉。
這種長相,李雲絕不會看錯,正是孫元礪。
等孫元礪又往上走了點,李雲絕便看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得意。
李雲絕靜靜地等他過去,目送着他,消失在觀星臺下的石階入口。
無論是馮宛琴還是孫元礪,都沒想到,光天化日下,有人在對他們暗中窺伺。
李雲絕又等了好一會兒,確認那山石後樹林裏,再沒什麼人出來,就悄悄地走出來。
他又一副閒逛的樣子,沿着臺階往下,往那片別人口中的池塘去了。
這一路,他有些思緒起伏。
本來他對馮宛琴的印象挺好的,但現在,卻有點咂嘴了。
但他也不往心裏去。
世間百態,他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聽過太多。
他理解這事的合理性。
倒是有件事,讓他想起來,便忍不住樂了:
“哈哈!”
“終於明白,孫明傑那廝的好色勁兒,是從哪裏來的了——是家族傳承啊!”
這些天來,除了暗中觀察,李雲絕也在冰月門中,按部就班地練劍,學習基本的法術。
真別說,他發現,還真學到不少東西。
別看他現在本事不俗,實際是因爲得了奇遇,畢竟不同於自幼習武修煉的人,比如孫明傑。
所以很多基礎的學習,他缺失了。
冰月門新弟子的身份,倒正好讓他補齊這一點。
雖然學的東西,威力不太強,但重要的是,對他很有啓發;
很多法技,以前雖然會、但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他知道爲什麼了。
因爲身懷功法,他學習這些,領會很快,進步也很快。
要換成孫明傑,早就滿世界嚷嚷,尤其跟那些如花似玉的師姐顯擺了。
但他卻沒有。
李雲絕故意壓抑自己,明明第一時間領悟了,第一眼就看會了,偏偏要顯得呆頭呆腦、笨笨拙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