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憐,年紀這麼小,就要死在荒山野嶺了。”
“但有什麼辦法呢?戰爭從來就是這麼殘酷無情的。”
“剛纔好像看見,你從幾個女人的身後躥出來的,如果我是你,就會繼續躲在女人身後面,那纔是正確的做法。”
“好吧,孩子,就由我薩克騎士,來結束你的生命,也結束你的無盡恐懼吧。”
“這是你難得的榮耀。”
“希望轉生來世,你不再是懦弱卑賤的宋國人,能投生在偉大的珈蘭國度。”
“願光明神保佑你,這是來自薩克騎士的祝福。”
打定主意,薩克騎士便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
跟隨他多年的戰馬,心意相通般打了個響鼻,四蹄刨地,開始朝那個冒進的宋國少年,兇猛地衝過去!
隨着戰馬奔跑的提速,在某一個速度時,薩克舉起了騎槍。
再下一刻,他運轉魔力,在騎槍鋒利的槍尖,開始激發出紫藍色的槍芒。
所有的動作,都一板一眼,嚴格按照了孔克雷師父教授的流程。
雖然他覺得,殺死一個宋國無甲武士,沒必要這麼鄭重,但他還是要這麼做。
因爲,這是他的騎士準則,無論對方是誰,都要給予必要的尊重。
鄭重地殺死他,這就是偉大的薩克騎士,給予宋國少年步行武士,最好的尊重。
薩克果然是專業的,也不愧是聲名鵲起的珈蘭新秀騎士,即使對手弱小,他也不輕忽對待。
所以一切成功,都不是沒理由的。
以上這些,都是薩克衝向敵人時,腦海裏閃過的念頭。
他已經在構想,此戰過後,自己該讓侍從騎士怎麼去宣傳——
是的,很多珈蘭騎士爲什麼能出名?除了實力,更重要的是,包裝營銷。
珈蘭的吟遊詩人行業,有很大一部分,是靠這些騎士支撐着呢。
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
爲什麼世間難有窮鬼的軼事和傳說?
因爲他們付不起包裝費啊!
薩克顯然是屬於有錢的。
所以他能迅速崛起,飛快地成爲新秀,不僅因爲他有強大的實力,還因爲他的家族,確實有錢,能夠付得起廣告費。
懷着各種快意美好的創意,薩克的馬頭,已經衝到離宋國少年武士,只有十來步的距離。
只要兩個呼吸後,薩克高舉的騎槍,就能閃電般刺下,扎穿少年的喉嚨。
速度,角度,力量,時機,這四要素,構成了薩克勝敵的基礎。
這是騎士的基本戰鬥準則。
到這時,薩克的心裏,已經沒有任何雜念。
他高高舉起的騎槍鋒芒,即將一舉刺穿敵人的喉嚨,在紫藍色的光芒中,揚起鮮紅的血雨——
那是多麼唯美的一幅畫面,這是他最享受的時刻。
薩克下意識地舔舔嘴脣,眼神中閃耀出嗜血的光芒。
可是,他的眼眸,還在興奮、嗜血的狀態中,卻忽然映照出了一個高高躍起的身影——
那個被薩克認定爲步行武士的少年,竟在“臨死”前,突然間高高躍起,跳得比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薩克還高!
不僅如此,少年甚至還在薩克高高舉起的騎槍頭上,踩跳板一樣,點了一腳,跳得更高,然後居高臨下,迅如閃電般刺出了一劍!
他的長劍,本來看着平平無奇,但在這一刻,卻忽然通體燃燒起了赤紅色的火焰!
“光明神啊!”薩克脫口驚呼,“傳說中的火神劍?”
作爲成名的騎士,薩克也是了得,能在突發緊急狀況中,使勁往上一撩騎槍,試圖打飛少年。
這是他此刻最優的應對。
這樣的應對,幾乎是薩克作爲優秀騎士的肌肉記憶,曾多次讓他反敗爲勝。
卻沒想到,那少年本來飛快刺向他咽喉的燃火利劍,竟然也隨之飛快地變招,反手一劃,“唰”的一聲,竟是將薩克堅韌的硬木騎槍桿,給劈斷了!
薩克驚呆了!
“這少年竟能空中變招!”
“這火神劍竟然這麼鋒利!”
剛想到這裏,薩克突然喉嚨一陣劇痛,就好像瞬間被野獸強有力的爪子,死死地掐住喉嚨,還一擰一摳,瞬間產生的疼痛,劇烈,可怕,簡直難以描述。
喉嚨中劍了!
喉嚨中劍的這一刻,薩克竟好似看到飛騰半空中的少年,身後騰起一隻巨大的火焰不死鳥的虛影……
“這一定是我臨死前的錯覺!”
“唉……”
“好懷念家鄉市集上,艾瑪大嬸烤的蒜香黑麪包啊……”
這是英年早逝的薩克騎士,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他沒有懷念自己的親人,沒有懷念羞澀美麗的少女,懷念的卻只是故國家鄉的,一個市井特色食品而已。
就算猜到了,也不會這麼說,因爲很可能會收不到尾款。
好歹,弄幾句有流傳度的金句。
再說李雲絕,帶着星上屋的人,一陣瘋狂衝殺!
反正都是敵國侵略軍,放開手腳就是。
曾揚威快樂仙宮的那股瘋狂勁兒,再現鐵線山的藏兵洞內外。
不過很快,正規軍越到越多,李雲絕想起一事,便立即停下正面的衝殺,叫幽羽落帶自己去尋孫元礪。
孫元礪這會兒在幹嘛?
他根本沒加入廝殺,這廝很清楚現在自己最應該做什麼。
從外面喊殺聲剛剛響起,他便悄悄地觀察。
他這人,真是老奸巨猾,比那個自負的騎士薩克,機靈得不知道多少倍。
也沒看多會兒,孫元礪就知道:
“完了。”
朝廷有備而來,局面明顯是泰山壓頂、甕中捉鱉。
一旦如此判斷,孫元礪立即跑到暫時沒被戰火波及的角落,從兜裏掏出一隻小銀盒。
他小心地打開銀盒蓋子,便看到裏面的白絲絨襯底上,赫然有一隻藍光閃閃的蟲子。
這蟲子的樣子,像甲蟲,但很大,有拇指蓋那麼大。
蟲子的背殼,是一對半圓的翅膀,對合收斂在一起。
背殼翅膀上,正閃動着藍色的光澤,上面還有淡黃色的熒光斑點。
它的一對眼睛,則是細圓形的粉紫色晶狀體。
這些組合在一起,還怪好看的。
好看的蟲子,似乎生性安靜,就算孫元礪動作有點大,銀盒顛顛簸簸的,它也一直靜靜地趴在白絲絨上,跟死了一樣。
可是,當孫元礪念過一串奇怪的咒語,本來像是死了的蟲子,卻一下子活過來!
它先在白絲絨上,爬了幾圈,然後六足站立,背上的兩隻半圓翅膀,也豎了起來。
這時孫元礪便對着蟲子,小聲但音節清晰地說話:
“明傑明傑,不要問爲什麼,快去照我之前說的做,快燒掉書信、運走財寶!”
“要快!事急矣!”
他這般說話時,銀盒裏的蟲子,本來安靜的翅膀,卻不停地振動,節奏頻率隨着孫元礪說話的音節變化而變化。
藍光翅膀上的那些淡黃色的熒光圓斑,也對應着孫元礪說話的音節,不停地變明變暗。
很快,當孫元礪說完,蟲子的雙翅一陣急促地振動變色,伴隨這動作,一個年輕的聲音,從蟲子摩擦震動的翅膀間傳來:
“是,族叔,侄兒這就去辦。”
這聲音不高,但音節清晰,甚至還能聽出說話之人的驚訝和慌張。
這等惟妙惟肖、一字不差的傳音蟲子,正是崑崙山間的異種:
傳聲蟲。
孫元礪正用它,跟侄子孫明傑緊急聯絡,要他趕緊轉移財寶,燒掉通敵的書信。
聽到族侄的迴應,本來有些慌張的孫元礪,恢復了幾分鎮定。
他得意地一笑,合上了銀盒蓋子,便擡頭準備觀望一下形勢,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沒想到,剛擡頭,他便看見李雲絕,和一個冷頭冷臉的紫衣美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不好!”
孫元礪一驚,立即手一擡,一張“濃煙符”打了出去,頓時催發出一陣滾滾的黃白色濃煙,將這裏團團籠罩。
剛纔李雲絕只顧留神聽孫元礪說什麼,倒沒防到他來這一手,一下子還被煙嗆到了。
等他揮手發出一道風咒,驅散了滾滾的濃煙,那孫元礪早已跑得不見蹤影了。
李雲絕有些懊悔,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要緊,要抓這傢伙不在一時,關鍵的是,要儘快回雲浮山冰月門,阻止孫明傑毀滅他叔的通敵證據。
情況緊急,李雲絕立即招呼上幽羽落,一路往外衝殺。
當看見戰團中的那幾個夥伴時,李雲絕立即大叫道:
“星上屋的,不要戀戰,快跟我來!”
雲月兮、碧芽兒、臂龍僧他們,正打得歡呢,一聽李雲絕的聲音,便毫不遲疑地收手,朝這邊匯合。
中途李雲絕,還記得帶上那位一直躲在一邊發呆的梅迭蘭。
很快這一行人,就脫離鐵線山,風馳電掣般地朝東南邊的雲浮山奔去。
他們跑得極快,腳上都貼了輕身符,也用了疾行術。
現在這兩者,已經是星上屋的標配了。
梅迭蘭這時兩腿上,也都貼了雙份的輕身符,還被李雲絕拉着一起跑。
迎風奔跑時,還真讓媚荻再次體會到,那次宋國月下迎風奔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