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此倒沒勞煩李雲絕這類特殊力量,而是大宋邊軍出動,四處阻擊珈蘭人越境收稅的稅吏與軍卒。
但李雲絕這種非常規力量,也沒閒着。
在珈蘭人雙重收稅這件事上,李雲絕等人,扮演了以牙還牙的角色。
他帶着星上屋衆人,越境進入珈蘭薩雷加領,雖然沒直接給領地農民多收一道稅,但在薩雷加城稅吏,下鄉收完稅時,半道突襲,搶奪稅款,或是抵扣稅款的瓜果糧食。
此後,戰利品也不帶回大宋,而是直接歸還給被收稅的珈蘭農民,號稱代表大宋皇帝,給他們減稅。
顯而易見,這種作法,不是從物質利益角度出發,而是出於政治目的。
很明顯,李雲絕他們達到了政治目的——
雖然珈蘭薩雷加領的農民,不至於就此效忠大宋皇帝,但起碼他們覺得,大宋皇帝這人,挺不錯,很慷慨,是個體面的紳士,真能處。
對此,薩雷加領總督古鐵雷斯,自然暴跳如雷!
和捕奴、傳教不同,珈蘭的古總督,在收稅這事上,沒有退縮。
某種程度,他還真是個政治家,深刻知道收稅這事的政治意義。
所以他不準備退縮。
雙方就這麼僵持住了,有來有往,兩敗俱傷。
僵持之際,李雲絕都有點掛念京城星上屋的生意了。
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在跟大宋邊城的一些官員,喝酒聊天暢談後,李雲絕便明白,眼前這局面的癥結關鍵,在哪裏了。
他決定直接對付那位頭鐵心硬的珈蘭總督。
到這一天,他孤身一人,前往薩雷加城。
有了“月相千幻”在身,潛入敵營這件事,對他來說,變得不再困難。
不過,沒正式動手前,就使用月相千幻,無疑是不明智的,那太費神力。
他便扮成此地常有的宋國商人,往來於街市酒屋之間,探聽消息。
此際珈蘭國的綜合國力,確實比大宋強。
而且珈蘭周邊的形勢,也比大宋面臨的要友好得多,所以,珈蘭國從上到下,對東邊的宋國,還是有着心理優勢的。
有心理優勢,就意味着,珈蘭的民衆,對李雲絕僞裝成的宋國年輕商人,並不那麼敏感。
再加上李雲絕爲人機靈,潛入經驗可稱豐富,簡直專家級,所以他在薩雷加城中招搖過市,如魚得水,並沒發生任何意外。
於是他很輕鬆地得知了個信息:
兩天後,古鐵雷斯總督,將在總督府舉辦一場盛大的晚宴,招待遠來的貴賓。
一聽到這消息,李雲絕的眼睛就亮了。
兩天後的傍晚,李雲絕不出意外地來了。
不過他沒使用月相千幻,因爲這幾天的踩點,已經讓他了解到,珈蘭人本就喜歡舉辦酒宴,尤以這位古鐵雷斯總督爲最。
他撒的請帖很廣,三教九流中的頭面人物,都會被邀請。
這麼一來,李雲絕就瞄上了一位收到請帖的大商人之子,馬吉。
馬吉是大宋和珈蘭混血兒。
他的大商人父親,是宋國人,因爲往來兩國之間做生意,一不小心,就娶了位珈蘭美人做老婆。
因而馬吉的面容,兼具兩國人的優點,身材如大宋人那般清逸,面容五官,又似珈蘭人那般立體,正是個別有風味的美男子。
瞭解到馬吉是個帶宋國人特徵的美男子,李雲絕便立即決定,冒充他,原因很簡單,因爲兩人之間的顏值差很小,馬吉只比他稍微醜一點而已,這樣一來,冒充起來,很容易。
對於專業的伏魔司二等健兒來說,什麼摸清馬吉的出門路線、趁他赴宴途中不備打暈、偷來請柬、再妥善處理他帶來的隨從,這類技術層面的事情,對李雲絕來說,根本沒有難度。
很快,李雲絕便僞裝成馬吉的樣子,揣着馬吉的請柬,施施然地混進了總督府,安然走進了宴會廳。
在這過程中,看門的總督府士兵,還跟他行禮呢。
這是李雲絕第一次見識珈蘭人的正式晚宴。
無論寬敞的廳堂、高聳的穹頂、燃燒的壁爐,還是掛滿旗幟、掛毯、盾牌、紋章的石頭牆壁,都讓他感到新奇。
宴會還沒開始時,人羣三三兩兩地散落,便讓李雲絕有很好的視線,看清宴會的陳設。
他看到在總督府的這個中央大廳中,有個凸起地面半尺高的磚臺。
磚臺上,擺着一張長長的木桌,上面鋪滿了來自宋國的雪白紋錦緞,錦緞上擺了不少顏色鮮活的瓜果。
李雲絕在伏魔司的培訓中,就已經瞭解到珈蘭宴會的相關知識,看到眼前這張鋪設雪白錦緞的長桌,無論是擺在磚臺上、還是鋪設錦緞,都表明,這就是主桌了。
但李雲絕看到,古鐵雷斯,今晚坐在主位左邊的次主位上。
這倒也不奇怪,當有比主人身份更尊貴、往往尊貴得不是一點半點的貴賓時,主人便會坐在次主位,把主位留給尊貴的客人。
除了主人、主賓,其他重要的客人、地位高的貴族,或是掌握實權的官員,也都會在主桌上落座。
有了主桌,便有次桌。
李雲絕數了數,次桌有三排,由短一點的桌子拼成長桌,垂直於主桌擺放。
既是次桌,它們便沒有錦緞鋪設,也沒放在磚臺上,而直接擺在平地上。
看它們桌上擺的瓜果,也顯然沒有主桌那麼多,色澤也沒那麼鮮潤。
這些次桌,既然垂直於主桌擺放,那就有了位置尊卑的差別。
很顯然,離主桌越近的位置,越尊貴;越遠,就地位越差了。
等開席時,這次桌上的座位,就按客人的地位,從離主桌最近的位置開始,依次往遠端落座。
雖然心懷鬼胎——不對,是身負重任——李雲絕也沒變得更加緊張。
他現在也算老手,深刻地知道,身處敵後這種場合,自己表現得越放鬆、越自然,才越安全。
於是,當總督府僕人們,開始陸續上菜時,他還有閒暇,仔細打量。
當然,上每道菜時,都會有專門的侍從,試喫一下菜餚。
李雲絕對此倒不意外,將軍府的培訓中,有過這內容。
他也知道,試喫,最初是爲了在主賓喫菜前,保證菜餚無毒,但後來,這更多的成了一種晚宴的儀式。
據說,這和東邊的華夏王朝,還有點關係。
早年珈蘭人舉辦宴會,非常粗疏豪放,還帶着最初漁獵民族的風格。
不過後來,隨着跟東方華夏王朝主動被動地交流,珈蘭人才知道,哎喲媽呀,原來搞個喫飯聚會的宴會,還有這麼多講究啊!
他們之前是一張白紙,現在一見這麼多的餐桌禮儀,頓時見獵心喜,立馬覺得,媽呀,這纔是真正高貴優雅的宴會啊!
於是,他們開始拼命地學習。
什麼桌上鋪布、條件好一點的還要鋪東方大國來的綢布錦緞;
又或是一道道菜餚,不是一開始就上,而要侍從一道道地順序傳上;
以及每道菜餚,都要精心擺盤、最好不是擺在木盤裏、而要擺在來自東方王朝的外銷瓷器上,林林總總這些,珈蘭人,全都是跟東方王朝學的!
當然,菜餚本身,就沒學了,因爲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他們喫不慣東邊國度的食物。
這一點,倒讓李雲絕今晚,變得不那麼乏味,饒有興致地打量這些充滿珈蘭風情的宴會食物。
他先看到了濃湯,有肉汁濃湯,也有蔬菜濃湯。
又看到了各種烤肉,有烤野豬肉、鹿肉、馬肉和牛肉。
還有不少烤魚,不過李雲絕即使經過培訓,也認得不多,一眼掃過去,只認出了烤鮭魚和烤白斑狗魚。
珈蘭人的宴會餐食,還必有主菜。
李雲絕看到,今晚主桌上的主菜,確實不一般,是一隻挺大的烤孔雀。
不僅如此,被掏空的孔雀肚子裏,還塞滿了鵝肉、野雞肉、母雞肉、鴨肉、鵪鶉肉,還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菜。
這樣豪放的主菜,李雲絕還真的百聞不如一見,覺得確實豪華。
以至於,被這豪華豪放的主菜一映襯,李雲絕發現,主菜前的那位薩雷加領總督,都變得順眼起來。
原本他視線越過人羣,看到總督,還確實挺失望。
因爲這總督,沒有想象中的雄壯英武,反而大腹便便、頭髮稀疏,五官雖然還有點立體,但大部分溝壑,已經被肥肉就快填平,那一對三角眼,都快被擠成綠豆了。
要不是他綠豆大的眼神中,時不時閃過一絲狡詐和暴戾,就他這樣子,跟珈蘭國中常見的奸商胖子,沒啥兩樣。
李雲絕此時對他的興趣,還不及觀察主次桌上的菜。
看過主桌的主菜,他又看向三張次桌上的主菜。
次桌上的主菜,三張桌子上各不相同。
肯定沒有主桌上的豪華。
一張次桌上的主菜,是烤野雞,另一張是烤天鵝,都擺放在白瓷盤中,用花瓣香草裝飾得很華麗。
而李雲絕所在的次桌主菜,則是一隻烤野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