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汐怔了一下,張了張嘴,突然忘記自己想說什麼。

    言端的話像一根針,雖然只是輕輕地紮了一下,卻讓裴汐胸腔裏積壓了半天的氣泄得一乾二淨。儘管他真的認爲言端的行爲完全是多此一舉、喫力不討好,但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畢竟有人在真心誠意地維護他,是一件非常暖心、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他能領情。

    裴汐一聲不吭地把言端的手機拿起來,把幾天前在酒店房間裏錄的、三人在場的視頻配上澄清的文字發了出去。

    他舔舔嘴脣,把手機扔還給言端,不鹹不淡道:“行了,你不用給我洗廣場了,我澄清了。”

    言端的眼睛頓時睜大幾分,忙接過手機查看記錄。雖然沒有明顯地露齒笑出聲,但他眼裏的神采和輕咬着的嘴脣都透露出他的興奮和高興,好像有一樁很大的煩心事解決了一樣。

    不敢催裴汐發聲明,自己卻偷着擔心、沒日沒夜地給裴汐做數據,言端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聲不響,卻讓人忽視不了他的存在。

    裴汐頭疼地揉揉太陽穴,言端就像把軟刀子,戳人不痛也不流血,就是磨人得很。

    他真拿言端沒辦法。

    ......

    裴汐發了澄清的聲明之後,緊跟着就有一個匿名號發出付莉莉用小號黑裴汐的截圖證據。網絡上的風向連夜翻轉,各大營銷號和網友們都開始聲討付莉莉。

    @明星娛樂一線:【好好的談劇本被歪曲成金主包養,戲還沒開拍就開始撕番位了嘛?ip一致太錘了,坐等付莉莉迴應。】

    @小甜甜啊:【有種拿大號發啊,拿小號算什麼能耐???@付莉莉@付莉莉@付莉莉】

    @宋沅圈外女友:【fll寧有事寧有事寧有事?發之前怎麼不把主頁裏哥哥的東西刪乾淨,別帶粉籍下場好嗎?抱走我們哥哥。】

    @喫瓜路人本路:【付莉莉,不紅,倒是愛跳。】

    @帥哥激吹bot:【這個裴汐是誰啊好剛哦,顏也是我的菜,爬牆了爬牆了。】

    裴汐邊刷微博邊往圍讀室走,剛走到樓道,脣邊的笑還沒收回去,就看到付莉莉怒氣衝衝地朝自己走來。

    “是不是你爆的?”付莉莉單刀直入,插着腰指着裴汐道。

    裴汐一臉無辜:“你指什麼?”

    “我問你我小號的事是不是你爆出來的!”付莉莉尖聲道:“你裝什麼傻?我沒有耐心,你趕緊給我交待!”

    裴汐搖頭:“我只是發了個視頻澄清而已。我又不懂計算機。”

    “那我的小號是誰扒出來的,除了你,還有誰會關心那些黑料的來源?”付莉莉冷笑道。

    “付小姐,凡事要講證據,你說是我扒的,你得拿出證據來。”裴汐淡淡道。

    “你!”付莉莉的五官都氣得扭曲了,開始瘋狂地扯自己的頭髮:“你以爲你一句話就能撇乾淨了嗎?是,這件事你是受害者,你洗白了之後照樣可以演戲,你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可是你把我的演藝生涯全毀了,你毀了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付莉莉緊攥着手心,整個人因爲暴怒而發抖:“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三,你黑了宋沅哥,居然還倒打一耙曝光我!我錄像錯在哪裏?我做的明明是正義的事,現在卻因爲你混不下去了!你該死!”

    付莉莉的言辭越來越激烈,甚至不斷地開始辱罵,裴汐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忙往後退。

    “我殺了你!”付莉莉尖叫着向裴汐衝過去,細長的手指做出要掐人的動作,裴汐倉惶後躲,撞到樓梯的拐角處,退無可退。

    付莉莉正要撲上來,被一隻有力的手拽了過去,甩到身後。付莉莉彷彿陷入癲狂,瘋叫着罵人,什麼污言穢語都出來了。

    裴汐上前冷聲叫她:“付小姐,你冷靜一下。”

    “你,你是誰?你憑什麼叫我冷靜!你,你又是誰?你們要對我做什麼?”付莉莉驚恐地看向裴汐,又轉向言端,好像認不出他們是誰。

    裴汐詫異地看了眼言端,期盼從和言端的對視裏確認付莉莉的異樣,卻發現言端呆望着前方並不看他。他只好把言端往遠處拉拉,暫時躲出付莉莉可能會誤傷的範圍。

    聽到付莉莉在樓道的大喊大叫,圍讀室的人紛紛走出來看是什麼情況,付莉莉的助理一看她着狀態,忙叫了聲不好。助理的神情並不是非常驚訝,而是有種早已知情、自認倒黴的感覺。

    助理走過去扶好付莉莉,對大家——尤其是裴汐和言端道歉:“不好意思,付小姐犯病了,我得趕緊送她去治療。借過一下。”

    犯病?付莉莉得的什麼病,在場的人都不清楚。但他們肯定的是,付莉莉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正常。他們一一側過身子,給狼狽的付莉莉讓路。

    前幾天還光鮮亮麗、炙手可熱的可人兒,突然就發病成了個瘋婆娘,在場的男同胞不勝唏噓,唏噓之餘又有點後怕——還好沒上手,不然這瘋病可讓人喫不消。

    付莉莉被送走後,看熱鬧的人也都回去了。剩下裴汐和言端站在原地。裴汐本想叫言端一起過去,卻看到他怔怔地望着付莉莉剛剛發瘋的位置,雙眼無神。那雙垂於身側的修長好看的手微微蜷起,不自覺地發抖。

    “言端。”裴汐疑惑地看着他,輕聲問了句:“你怎麼了?”

    言端沒反應,看上去很不舒服。

    “嚇到你了?”裴汐又問了一遍,言端還是愣在原地沒有迴應他。

    言端的眼前,是塵封多年,早已褪色的場景。那畫面經年累月,像曝了光的舊相片,除了刺眼的泛黃的白,什麼顏色也沒有。

    付莉莉尖叫着的場景和記憶中的場景重合,同樣瘦削蒼白的臉,同樣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女人的長指甲狠狠地嵌進他的脖頸的皮膚,掐得他瀕臨窒息。

    “一起死吧,我最愛的小端,我們去陪你爸爸。”女人的聲音彷彿夢魘,在言端的耳畔環繞。

    “不,不要......”他拼命地想甩脫那種窒息的感覺,卻無濟於事。

    “不要掙扎,很快,就沒有痛苦了。”女人的聲音很輕柔,彷彿在哄孩子睡覺。

    “不要......媽媽......”

    意識好像沉入水底,言端頭疼欲裂。一陣心悸從他胸腔升起,伴隨着四肢百骸的涼意。他猛地蹲下去,把頭抱着埋在膝蓋裏,彷彿這樣纔是最安心的狀態。

    “你怎麼了?言端,你哪裏不舒服?”裴汐從來沒見過言端這副摸樣,大驚失色,他跟着蹲下去查看言端的狀況,只看到大顆的冷汗從言端的額頭冒出。

    言端把自己縮成一團,作出防備的姿態,整個身體篩糠一樣戰慄。裴汐顧不上許多,忙把他圈進懷裏抱住,用手安撫性地摸他的頭髮。

    “沒事了,言端,沒事了。我在這裏,別怕。”裴汐的聲音裏透着讓人安心的力量,他一遍遍地重複着,將言端緊張的情緒一點點緩解。

    “瘋女人已經走了,被我趕跑了,我們現在很安全。”

    “言端,沒事的。不怕,有哥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端緊攥着的手才鬆開,裴汐低頭看了眼,發現言端已經靠着他的肩膀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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