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子都有些驚訝了,就這一個茶壺,能有這麼貴?看着也很普通啊,最多就是好看點,他在他爸的收藏裏也見過一些好的紫砂壺,但最多也就幾萬幾十萬。
老人搖了搖頭,這種東西不是錢衡量的。
“500萬不夠的,爺爺那是二十幾年前出500萬,那時候的錢和現在不能比較的,結果那老小子不賣!給老頭子氣的。”
“那現在值多少錢呀?”
老人略微沉吟了下,心裏大概估算了一下。
“哪個老小子能流傳下來的,超不過五件,他已經仙去了,也不會有後續作品產出,這一件是他最滿意的,如果放在頂級的拍賣行,至少5000萬以上,這還只是最少的,往多了說,那就沒有準確了。”
安安張大着小嘴,好可怕!一個茶壺都比我生活費高了辣麼多!
“爺爺,那你快泡杯茶試試,我想嚐嚐味道是不是不一樣!”
老人寵溺着看着這丫頭,“行,爺爺給你泡。”
“小劉,把我的普洱拿過來,拿盒子裏的,別拿書桌上的。”
保姆把茶葉拿出來後,本想着幫忙泡一下,可被老人直接趕走了,這寶貝他可不想讓別人碰。
“你去忙你的,沒事,我自己來。”
說完老人一套標準的流程,起壺,熱壺,燒壺,倒茶。
三小隻在旁邊看着有些出神了,這哪是泡茶,這是藝術啊!
泡完茶垢,安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普洱的清香夾雜着一絲甜味在口中流淌,還帶着一點點苦味,但也沒有什麼特別驚喜的呀。
“爺爺,有點苦,好像沒有其他味道誒。”
老人笑了笑,這傻丫頭,指望拿杯茶品出佳釀的味道嗎?茶要日復一日的品,不然是喝不出味道的。
“你呀,年紀太小喝不出味道,等你天天飲茶飲個十年就能分辨出不同了。”
安安懵懵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博越,期待着看着他的反應。
博越絲毫不在意,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好茶。”
“你喝出什麼味道了?”
“沒有,但是氣勢不能丟,拿捏住氣勢,一句淡淡的好茶兩個字,就夠了。”
安安眼睛睜大,呆呆的看着他,還能這樣玩?是我太年輕了!
老人又想脫鞋了,我讓你氣勢,你是想氣死師父!我讓你扮豬喫老虎。
還沒等老人說話,洋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好茶!”
啪!
洋子捂着胳膊有些委屈,轉身就跑,“爺爺別動手別動手,你去打博越呀。”
博越自然不慌,他已經被安安護起來了,看着洋子大呼小叫的樣子有點滑稽,學我者死。
…………
幾人喝完茶後,博越筆直的站在老人身前,這是老規矩了,師父要檢查技藝的,看你有沒有偷懶,有沒有落下。
“開始吧。”
隨着老人的話落下,博越動了。
起手,落勢,腳步輕移,腳步移動間還能保持住上半身的穩當,絲毫沒有搖晃,給他頭上頂一碗水,一滴都不能掉下來,纔算合格,這就是基本功的紮實。
安安雙手托腮盯着自家越越看,好帥,這小男人渾身上下充滿了誘惑。
收到師父的指示後,博越的腿狠狠的紮在地上,這時候腳步不能虛浮,來人挑逗你,腳步不能移動一點,纔算成功,但凡動一下,就是一鞭子。
擡頭,做勢,開嗓一氣呵成。
久居龍鳳闕,
庭前百樣花。
穿宮當內監,
終老帝王家。
……
一曲《貴妃醉酒》唱完,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這小子基本功已經夠紮實了,可惜了,時代變了,不然怎麼也要讓我徒弟去別的戲班子踢踢館。
“鞠躬致謝。”
博越很順從的聽着師父的指示,一套流程走下來,已經累的不行了,這真的是體力活,唱戲不同於唱歌,各種高難度的動作,例如雲裏翻,和四功五法,四功是唱唸做打,五法是手眼身法步,沒有個好體力是完成不了的。
安安把茶杯端了過來,“越越,喝點水。”
洋子在一旁看着,只覺得這纔是藝術,現在的小鮮肉,一句歌詞都唱不完整,照樣混的風生水起,不過他一點也不羨慕。
博越有現在這個功力是怎麼練出來的,他比誰都清楚,寒冬臘月,穿着單薄的衣服,在院子裏練基本功,聲音不能抖動。
博越沒有接安安遞來的茶,在桌上端起了師父的茶杯,恭恭敬敬雙手推過去,“師父喝茶!”
其他時候可以打鬧,但這個時候不能,這是謝恩。
老人看着他的舉動,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孩子心裏跟明鏡一樣。
“學藝先學德,你做的不錯,放在幾十年前已經可以出師了,不管去哪那也是個臺柱子,但現在不一樣,是師父對不起你,身負戲曲領頭人的名聲,卻沒有做到應盡的本分,白白耽誤了你這個好苗子啊。”
博越搖了搖頭,師父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幾十年前那也是意氣風發的人物,帶着自己的戲班子全國各地亂竄,只要是他的戲班子,只有有他在,就沒有賣不出去的票,但戲曲的下坡路,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
“師父,您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不是您一個人能決定的,而且戲曲沒有消失,還有很多前輩在到處宣揚,他們的徒弟也在源源不斷的增加,戲曲這條路沒有斷。”
老人搖了搖頭,眼裏的光彩有些落寞,“不一樣的,你那些叔叔,伯伯,嬸嬸們以前開戲也都是能排到戲班子外面的,現在開個戲,連戲班都坐不滿。”
“那還有我們後輩,我們下一輩還會努力,總不至於讓戲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孩子,你別安慰師父了,你以爲師父不知道嘛,真的還有人學戲曲嘛?”
…………
博越沉默了,低着頭吶吶不言,是啊,還有人學戲曲嘛,不說別人,就說他知道的,經常來看師父的幾個長輩,放在以前,徒弟都能開戲班子,現在別說徒弟,師父們都沒飯喫。
哪怕是自己的師父,頂着一個戲曲領頭人的身份,一生也只收了三個徒弟,博越是關門弟子,上面還有一個師兄,一個師姐。
但自己的師兄爲人比較古板,唱不了戲,寧願不進這個圈子,現在也已經自謀出路了,一個學了二三十年藝的人,去跑外賣,刷盤子,工地搬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