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舟猛然擡起頭:“不分家我娘快被他們欺負死了。”
“你應該知道的,老太太趁我不在,差點將我娘打死,就算我在家,老太太也想方設法找茬,我孃的身體本就不好,若是長時間受磋磨,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
“分家之後,老太太就管不到我娘了,我娘也能靜靜心……”
裴清宴接過話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是分家,不是脫離柳家。”
“即便你們獨門獨院,也不能阻止什麼,何況,我記得你父親還有個小妾,那小妾懷有身孕。”
柳雲舟安靜下來。
裴清宴所說的這些,正是她所顧慮的那些。
“有你在,老太太也投鼠忌器。”裴清宴道,“不如想想,當下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我不認爲,現在分家是好時機。”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
柳雲舟認真考慮這件事。
當下最重要的,無非是母親的身體,以及林姨娘那個即將臨盆的孩子,還有白惜葉和老太太合謀要將母親的陪嫁都偷走的事。
若是不將林姨娘處理掉,即便分家,林姨娘也會威脅到母親。
若是貿貿然分家將陪嫁都帶走,母親和父親那裏也不好交代。
想要分家,還需要做很多事。
比如,除掉林姨娘,再比如,讓父親母親知道老太太和白惜葉的嘴臉等等。
此事操之過急,反而適得其反。
“你說得對,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柳雲舟道。
裴清宴沒有再言語。
他不適合參與到柳雲舟的後宅之爭中。
……
幾場春雨過後,天氣逐漸暖和起來。
雲京城內綠意叢叢,各種各樣的花朵也在爭相綻放。
此時已是三月中旬。
因柳家大軍沒能在上月月底趕回,彈劾之聲不少,但都被裴清宴壓住了。
三月十五一大早,是柳家大軍凱旋歸來的日子。
皇室爲了表彰柳家,裴清宴和小太子率領滿朝文武在雲京城十里之外設宴迎接柳家軍迴歸。
除卻滿朝文武和柳家一衆人,還有自發而來的百姓們夾道歡迎。
太陽初升,紫氣東來。
大軍浩浩蕩蕩從遠方而來。
柳家軍和熾雲國的大旗不斷飄蕩。
軍隊最前方,是柳雲舟的祖父柳德澤。
往後,是柳雲舟的父親以及幾員大將。
他們身後,則有幾個囚籠。
囚籠裏關押着數名犯人。
再往後,是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大軍。
柳德澤沒想到攝政王和小太子會出城十里來迎接他們,受寵若驚。
他們忙翻身下馬,步行到裴清宴和裴景瑜跟前。
“柳德澤率全體柳家軍參見太子殿下,參見攝政王。”
“柳將軍快快請起。”小太子一本正經的,“一路辛苦了,孤和皇叔給你們準備了宴席,因大軍人數太多,城中擺不開,故而,孤和皇叔命人在這十里之外犒賞大軍。”
說完,小太子看了看裴清宴。
裴清宴看向柳德澤,微微一笑,“柳將軍以爲如何?”
柳德澤心裏一咯噔。
他不知攝政王這是何意。
一般來說,在城外設宴招待大軍,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極其罕見。
他這次是打了勝仗,可,往常也不是沒打過勝仗,擁有這種待遇還是第一次。
裴清宴對着左右點了點頭。
侍衛們搬來美酒。
一張張桌子被擺放開來,端着美味佳餚的下人們魚貫而入。
裴清宴和小太子也坐在其中一桌上。
那一桌上,還有以柳德澤爲首的幾員大將。
大將們戰戰兢兢。
性格粗獷不拘小節的他們,因裴清宴在場,拘謹得不行。
裴清宴看出了他們的窘迫。
他主動舉起酒杯,“各位,辛苦了,本王敬你們一杯。”
裴清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小太子看到裴清宴喝酒,小臉都變了。
他悄悄扯着裴清宴的袖子,“皇叔,柳姐姐說你不能喝酒的,你怎麼喝酒了?被她知道了,她肯定要生氣的。”
小太子的聲音很小。
在座的各位都是武藝高強的將軍,就算小太子壓低了聲音,他們也聽得一清二楚。
一羣大老爺們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
“我這壺裏面裝的不是酒,是白開水。”裴清宴淡淡道。
“真的?”
“本王何曾騙過你?”
“孤聞聞。”小太子湊過來聞了聞,果然沒聞到酒味,“那行吧,孤就不跟柳姐姐告狀了。”
將士們清清楚楚地將這兩位的談話聽到耳中。
他們越發戰戰兢兢。
攝政王畫風不太對,他們不知該怎麼反應。
好在一向兇名在外的裴清宴這次特別隨和,這些粗獷的漢子們沒那麼多花花腸子,慢慢也就放開了。
柳雲舟並沒有出現在現場。
她一早就來到了酒樓之上。
那酒樓很高,站在頂層,可以俯瞰郊外。
她早就訂好了視野最好的房間,親眼看着祖父和父親他們浩浩蕩蕩歸來。
祖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忠肝義膽,威風凜凜。
父親剛毅如鐵,身姿如松。
熾雲國的大旗之下,柳家軍的旗子在風中獵獵飄動。
何等風光!
這些畫面與前世的畫面重疊。
她彷彿又看到了祖父在悲憤和不甘中自刎證清白。
又看到了英武的父親活生生承受車裂之刑。
又看到了大哥他們倒在血泊中。
漫天的鮮血和柳家人橫陳的屍體彷彿就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人生幾度輪轉。
經歷過地獄般的殘酷和血腥之後,再看到那些鮮活的面孔和熟悉的一切。
柳雲舟流淚滿面。
千古風流今在此,萬里功名莫放休!
英姿勃發,驍勇善戰,這纔是祖父,這纔是柳家軍!
白春見悄悄遞了手絹到柳雲舟跟前。
“姑娘,擦擦眼淚吧。”她道,“您別擔心,王爺這是醜女婿見岳父和老岳父呢,他應該只是想犒賞大軍,不會出什麼事的。”
柳雲舟恢復了些許情緒,“我不擔心裴清宴會做出什麼來。”
“那您哭什麼?”
“多愁善感,有感而發。”
“咦……”白春見一萬個不信,“這可不像姑娘的性格。”
柳雲舟輕笑,“許久不見他們,一時間感慨了些,行了,咱們走吧。”
“姑娘等等。”白春見喊住柳雲舟。
她一臉嚴肅,“在離開這兒之前,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