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比較倒黴，鼻子撞到了阮青琅的胳膊肘。
鼻血嘩啦啦往下流。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不長眼睛嗎？”她用手絹捂住不斷往下流淌的鼻血，“你撞死我了。”
“對不起。”阮青琅直接掏出一疊銀票來，
“撞了你是我不對，我道歉，我賠禮，給你一百兩。”
他從那一疊銀票中抽了一張面值最小的。
來人：……
“你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你不應該用這一疊銀票砸我？”
阮青琅很無語：“我是有錢，不是有病。”
“我有急事，你要不要這一百兩？你要是不要，你可以再撞回來。”
“有錢不要是傻子。”來人將銀票接過來，疊好了放在袖子裏。
她又拿了一些藥粉灑在鼻子上。
等鼻血止住了，才走進包廂。
“抱歉，我要進門的時候碰見一個二愣子，二愣子撞破了我的鼻子，耽擱了一點時間。”
柳雲舟將椅子拖過來坐下。
“你口中的二愣子是我舅舅，也是鏡湖月的主人。”
來人先是一愣，隨即非常懊悔：“可惡，失算了，我該多要點。”
柳雲舟眉眼彎彎：“唐姑娘，請坐。”
“不知道你的口味，我隨意點了一些，如果你有什麼想喫的，我們可以再點。”
來人正是大醫司唐幽幽。
唐幽幽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餚，瞬間將剛纔的不快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不挑食。”唐幽幽非常開心地坐下來。
“託姑娘的福，換做平常，我可喫不起。”
“這些真的是我可以喫的嗎？我不用付錢嗎？”
“不用付錢。”柳雲舟道，“想喫多少喫多少，你若有想喫的，隨時再點。”
“那我就不客氣了，小二，來一份仙鶴望月。”唐幽幽扯着嗓子喊。
柳雲舟：……
“這裏不是這麼點菜的。”她拿了一個花箋，
“在這上面寫上你要點的菜名。”
唐幽幽咋舌：“這花箋，好精美，只用來寫菜名未免暴殄天物了。”
她愛不釋手地摩挲了片刻，還是提起了筆。
仙鶴望月。
鳳凰展翅。
秋水芙蓉……
寫完菜名，唐幽幽才依依不捨地將花箋遞給柳雲舟。
柳雲舟將花箋放到一個小窗口上。
很快，就有人取走了。
唐幽幽感慨：“在這麼高端豪華的地方，襯托的我像個土鱉。”
柳雲舟：“這些新鮮花樣就是圈錢的，就比如這花箋，明明可以讓店小二通傳，非要弄得花裏花哨，然後價格翻上幾倍。”
唐幽幽：“誰說不是呢，有錢人就喜歡這一套。”
菜餚陸續上齊。
她盯着一桌子菜，像是在做夢：“這真的是我能喫的嗎？”
“在喫之前，我覺得我非常有必要再問一遍，真的不需要我花錢？”
柳雲舟：“如果你執意要付錢也不是不行，我先給你提個醒，我舅舅賠你的那一百兩不夠。”
唐幽幽：……
“請務必當我剛纔是在噗噗。”
唐幽幽也不客氣，說完後大快朵頤。
她喫得很開心。
喫飽喝足，纔打着飽嗝癱坐在椅子上。
“能喫這麼一頓，我死而無憾了。”
聽到這話，眉頭微微挑起。
“你滿意就好，相識一場，算是我給你的餞行禮。”
唐幽幽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過了片刻。
她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你……”
柳雲舟沒有再繼續賣關子：“太后死了，啓蘭死了。”
“藍詣修也已服毒自盡。”
唐幽幽的臉色在霎時變得慘白。
幾個呼吸的時間，她的臉色已然恢復正常。
“哦。”她漫不經心，“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我都不認識，反正不是我乾的。”
柳雲舟將茶杯放在桌上。
她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紋。
“太后被關押到碎玉宮之後，暗夜的人聯繫到了她，那個人就是啓蘭。
啓蘭爲了隱藏自己，借用太后之手傳遞消息，傳遞消息的途徑是敲木魚，通過敲木魚的頻率來確定傳遞的信息。
太后傳遞出的消息，再通過接收人傳遞到藍詣修手中，藍詣修開始執行命令。
換句話說，啓蘭利用太后傳遞消息給中間人，中間人再指揮藍詣修去做事。
啓蘭，太后，藍詣修都死了，只剩下那個中間人。”
唐幽幽一臉迷濛。
“柳姑娘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覺得我就是那個中間人？別開玩笑了，我……”
不等唐幽幽說完，
柳雲舟又道：“唐姑娘，事到如今，你否認也沒有意義。”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邀請你赴這場鴻門宴。”
“碎玉宮位置特殊，且有重重守衛，誰在什麼日子去過碎玉宮，只要稍稍調查就能知曉。
你身爲大醫司的女醫，太后召見你的次數最多，
當然，這也不能成爲你是嫌疑人的原因，我真正懷疑到你，是啓蘭和太后證詞中的重疊時間。
從那個重疊時間來推算，那個時間點來過碎玉宮的，只有你。”
柳雲舟繼續說：“最開始，我們犯了一個錯誤，我們認爲藍詣修的幫手是太后，見到太后之後，我們才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太后只是一枚棋子，或者說是一枚種子，一枚由暗夜種下的種子，
身爲一顆種子，她無法協助藍詣修做成那些事。
藍詣修真正的幫手，是你，你不僅精通醫術，還精通蠱蟲，
你隱藏得非常好，在太后的粉淚蠱爆發時你都沒暴露，但，正因爲你沒破綻，纔是最大的破綻。
我那時過於專注太后的粉淚蠱和斷腸蠱，沒注意到你的反應，現在再回頭想想，你那時的反應其實已經出賣了你。”
唐幽幽徹底不說話了。
她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眼睛裏的情緒。
柳雲舟也沒有再繼續說。
她捏起了一塊糕點，輕咬，一口接着一口。
整個包廂裏。
只有柳雲舟喫糕點時發出的微不足道的聲音。
時間彷彿停滯。
不知過了多久。
唐幽幽才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從與你相識後，我無數次在想，我的身份什麼時候暴露？你知道我的身份後會是什麼反應？你又會怎麼拆穿我等等。”
“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想過，你在揭穿我之前，先請我大喫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