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裏的擔憂都快化爲實質了。。
她心裏其實是開心的。
因爲他們的反應說明她之前的猜想沒有錯。
不過爹孃的憂慮,她當然也懂。
“爹,我是從楚師傅處偶然見到過一張藥方,所以才知道的。”
顧爹的擔憂並未褪去,反而更濃,他不動聲色反問。
“若是爹爹知道,箐兒該如何?”
顧箐低頭想了想,擡頭直視着顧爹,眼裏的認真看得顧炎深微微一愣。
“爹,娘,女兒並不是第一次見楚師傅。”
看着爹孃疑惑的眼神,顧箐繼續說:“女兒被那殺手推下去時心口恰巧撞在了一塊礁石上,醒來後魂魄便一直在身體周圍。”說完小心打量着爹孃的反應,不再繼續往下說。
見她從醒來後第一次說起被害的過程,顧爹頓時心疼了,在聽到魂魄時心裏也疑惑頓生,可卻始終生生忍着一聲不吭。
女兒長大了,懂事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最近她所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她重傷未愈,凡事都順着她罷了。
可現在竟然打起了那件東西的主意,還編造謊話來誆他們。
顧爹一時間胸腔怒火翻涌。
她還小,不懂這裏面哪是僅僅被她無意看到了一張藥方如此簡單的事。
怕就怕已經有人知道了他顧家世代守護的祕密。
因此來利用她。
顧爹的反應倒是在顧箐的預料之中。
畢竟在風雨飄搖朝代分分鐘更替的古代,要護着一家人安寧,還能世代傳承至今,顧家當家人絕不可能是個沒有遠見的人。
平日在女兒面前一副和藹可親,偶爾還搞笑逗趣兒都是他想給女兒的愛罷了。
可見孃親雖然眼眶泛紅,竟也忍着不吭聲,心裏微微一嘆。
不好糊弄啊,只能實話實說了。
她深知試探到此爲止,若過了,便寒了這份諄諄愛女之心。
她再度擡頭,眼裏只剩堅韌和勢在必得。
語氣卻出奇冷靜,沒有痛苦,沒有害怕,彷彿說着別人的事。
“爹,女兒沒有說謊,女兒確實在受傷後靈魂出竅了,這也是爲什麼太醫診斷女兒患有離魂症的原因。”
她不再觀察爹孃的反應,從他們身上緩緩移開視線,望着虛空,眼裏有着淡淡的笑意。
“女兒也是在那時遇上了剛來這個莊子上的楚薄衍。”
美人娘看着她這副樣子,意識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失了聲。
顧爹則一副‘原來那楚師傅叫這個名兒。’的樣子。
顧箐還好笑地看着美人娘調皮的眨了眨眼。
美人娘心裏瘋狂哀嚎。
完了。
她的嬌嬌兒心裏有狗啦!。
顧箐接着道:“女兒那時候以魂魄之身整日飄蕩在人間,人不人鬼不鬼,覺得終是有一日會慢慢消散於人間的。每日看着爹爹孃親哥哥們痛苦絕望,而自己無能爲力,便想着早日散去也好。”
“孃的嬌嬌兒——”
美人娘已經繃不住了,眼淚頓時斷了線,撲簌簌往下落。
顧箐笑着拍了拍孃親的手,接着說道:“後來啊,女兒魂魄漸漸越來越淡,越來越虛。就在即將要消逝的時候,突然有一日,女兒無意中發現,只要呆在楚師傅身邊,魂魄便能得到溫養。”
“就這樣,女兒悄悄待在他身邊……”
接下來的話顧箐不好意思說出口,臉頰微微泛着紅,羞意明晃晃的,看着顧爹心都涼了。
他寒着臉開口:“所以,你……”
他心裏祈禱閨女兒還是他那每日只知道喫喫喝喝玩鬧傻樂的閨女兒。
但看到他那傻閨女兒羞怯怯滿面含春的微微點頭,顧爹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好在理智還在。
“那,楚……那人,知道嗎?”
顧爹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師傅’二字了。
什麼狗屁師傅?
拐了他寶貝閨女的都是混球。
別以爲他不知道,那人最開始就是衝着那溫泉池來的。
自家傻兒子冒冒失失請來的不知根底的人,他能放心將兒子們全全部交給來路不明的人嗎?
只是後來在察覺到他似乎只想借用溫泉池,卻沒打算掠奪,又用心教導兒子們武功,他便也裝作不知道罷了。
“他不知道,我耍賴住在這兒他以爲我大小姐心性,任性驕縱。”
她其實有小心思的。
沒提劍的事兒,沒提楚薄衍早就知道她的事兒,就是希望顧爹顧娘以爲她是完完全全被他所救,又毫不知情,所以不存在處心積慮爲了得到鳳珠利用她。
真真假假,又充滿玄幻。
顧爹還真就沒絲毫懷疑。
他擰着眉一時不知道在想什麼。
美人娘也一臉‘自家養的白菜要去拱別人家的豬了’的震驚中回不了神。
偏偏顧箐小臉一臉明媚,準備再接再厲:“爹,娘,女兒心——”
“你住嘴,別說,爹心絞痛,爹聽不得這個,你若再說,爹,爹現在就去殺了他。”
說完連美人娘都顧不上了,甩袖走了出去。
在院子裏看到那楚薄衍那間屋子,氣頓時就不打一處來。
左轉右轉,撿起個石頭,擡手顛了顛,狠狠擲出去。
打死你個混球,勾引老子的閨女兒。
卻沒想連石頭都跟他作對。
砸到了桃花樹上,桃花樹紋絲不動,花瓣所剩無幾,石頭砸樹上連片花瓣都沒砸下來一片。
顧爹……顧爹更氣了。
他氣呼呼一甩袖子拐了個彎兒,去了三個正在練武的兒子面前。
什麼也不說,只是陰惻惻的盯着他們。
——都是這三個討債鬼,請來的什麼狗屁倒竈的師傅,勾了他香香軟軟的閨女兒去。
兄弟三人手底下不敢停,心裏慌得一批!
發生了啥,他爹這臉綠成了這樣……
難不成……
三人對視一眼奇異的直覺一致。
……是發現他們其實不是爹親身的?
*
顧爹在得知自家的閨女兒在牀榻上食慾不振懨懨躺了三天後,認爲女兒是以爲他不答應告知那鳳珠的事,所以女兒想用這種方式想逼迫他答應。
他思索良久,還是在入夜的時候親自送來了溫泉池的機關鑰匙和取用的工具。
“箐兒,爹爹給你就是了,別拿身子開玩笑。”顧爹又氣又無奈。
真是的!
那混球有什麼好的,巴巴上趕着給人解毒不說,連威脅爹孃這樣的蠢事都敢幹。
顧箐:“……”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這具身子虧損嚴重姨媽來了格外難熬,肚子又疼腰又酸,她只想時刻抱着湯婆子待在牀上。
“箐兒,答應爹爹,不能告訴楚博衍鳳珠的事,拿了鳳珠必須在兩個時辰之內放回原位,前者稍有差池整個顧氏一族頃刻間不復存在,後者鳳珠靈氣強盛,會引起異象,遭人覬覦,同樣會惹來禍患。”
顧箐重重點頭,“箐兒明白。”
顧爹嘆了口氣,一瞬間像是老了許多,但他的憂慮只能所言至此。
剩下對以後是福是禍的隱憂,都無聲埋沒在那聲嘆息裏了。
顧箐再次被顧爹對兒女深沉的愛感動,她下牀埋進爹爹的寬厚的懷裏寬慰他。
“爹爹,您信女兒,顧家不會有事,女兒會讓顧家不再受各國皇室鉗制,您和哥哥們也不再受人欺辱,女兒會讓顧家好好的。”
顧爹眼含溼潤,摸了摸女兒毛茸茸的小腦袋欣慰點頭。
“無礙,想去救就去救吧,誰讓我們顧家的大小姐看上他了呢?”
顧爹酸酸地說道。
“那臭小子可真幸運。”
幸運嗎?
顧箐在心裏搖了搖頭,用嚐盡刀尖火海的苦楚來換那一絲絲甜,真的是幸嗎?
她不知道。
可她依然希望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