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凌雲看着從遊戲倉出來的好兄弟忙湊上來問道：“這次你的情感收集數據，可是三次以來最高的一次。”
說着他嘖嘖兩聲，一臉揶揄：“怎麼樣？對顧箐那丫頭是不是很是滿意？”
楚薄衍活動了一下長時間沒動有些僵硬的手臂，從遊戲倉出來便一直蹙緊的眉心被歐陽這樣一問蹙得更緊了。
歐陽凌雲見他難得有這樣的表情，雖然心裏早已高興的尖叫，但還是想親耳聽到他說些什麼，無論說什麼都是莫大的進步，而且看他這表情應該是有希望的。
“阿衍……”歐陽凌雲剛想說什麼就發現剛剛臉上有些明顯困惑的人此刻眨眼又恢復了之前的面無表情。
這……這到底是有反應沒反應？
“阿衍，你一定得說些什麼，你剛剛在困惑什麼，是跟顧箐有關嗎？”
歐陽急急詢問着，他直覺這次一定要問清楚，要不然他恐怕會錯過什麼重要的東西。
楚薄衍這時洗完手，機器人初一將餐盤端在他身前，幫他擺好碗筷，他慢條斯理舀了一口米飯喂進了嘴裏，沒有繼續夾菜，就那樣緩緩嚼着，等全部嚥下，他又喝了口湯，機械地進食，機械地填補胃。
“我可能，認識一個叫顧箐的小女孩。”他又咽下去口飯才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歐陽一臉篤定，“你從小到大什麼事兒我不知道，除了參軍那幾年……”說着說着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難道是你參軍認識的？”歐陽疑惑着很快又否定，
“也不對，老師不是說你的記憶被攪亂了嗎？尤其是你在部隊的記憶幾乎碎成了渣子，完全串聯不起來。”
說完又想起這傢伙從進了研究院後幾乎沒主動開口說過話。
這次是第一次，而且他不是一個說話隨便的人。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歐陽一臉凝重道。
要真能想起來說明他的遊戲還能讓人恢復記憶，這可是個新發現。
最重要的是楚博衍這傢伙來科研院上面一直盯着，而且也老師曾千叮嚀萬囑咐如果楚博衍的記憶有自主修復的意識，一定要及時通知給他。
楚博衍又喝了口湯，四個多小時沒有喝水喫東西，對別人來說或許沒什麼感覺，可對他來說胃裏早已經有了灼痛感。
想到他的記憶，確實像是被粘上的鏡子，修復了一小塊，勉強能照出一小塊鏡像。
那裏面確實有個名叫顧箐的小丫頭。
還有一個男孩子他始終想不起叫什麼。
哥哥……
耳邊似乎想起了那女孩脆生生的叫聲，哥哥是叫誰，是叫他嗎？還是那個男孩？
“顧……嘔……”
“阿衍？快叫醫生！”歐陽凌雲嚇了一大跳，大聲衝着不遠處的初一吼道。
楚薄衍突然劇烈嘔吐起來，將喫進去的東西統統吐完，緊接着雙手抱頭，頭部彷彿有人在用針扎一樣一會兒又像是要被什麼東西鑿開。他咬緊牙關，牙齒咬到咯吱作響，很快便從凳子上跌落在地上。
歐陽看着他渾身盜汗一層一層，而他疼得只能雙手抱頭，手臂用力到顫抖，嘴角更是鮮血直流。
他大驚！
！！！
說時遲那時快，他連滾帶爬打開了醫藥箱，拿出了一陣鎮定劑猛地扎進他的脖子裏。
再晚一點點，再晚一點點，他的舌尖就要斷了。
他長出了口氣，醫生在這時候趕來，一通檢查後，搖了搖頭。
“他剛剛應該是試圖回憶某些細節，這對他來說太危險了。我建議等他恢復一段時間再進遊戲恢復記憶。這樣不至於讓身體超出負荷。”
歐陽自責道：“我知道了。”
老師曾說過，薄衍的腦部神經元受損嚴重，基本是很難再生的，他的記憶裏到底有什麼或許會成爲再也解不開的迷。
老師的語氣不難聽出他的不甘心。
楚薄衍到底在部隊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直覺老師應該是知道點什麼的，但老師始終緘口不談，只讓他盡力治療薄衍的情感冷漠症，其他的不用管，也不許問。
真是難搞啊！
*
另一邊的顧箐醒了後，消化着上個世界最後彌留之際楚薄衍早已爬滿皺紋的眼角，每一條紋路都透着不捨，幾十年過去仍然滿眼都是她。
她嚮往這樣至死不渝的愛情，也滿足於在夢境裏的體會。
她嘴角笑意溫和，看着整個攻略倉裏此刻忙忙碌碌的那個工作人員出神。
看着看着就覺得越看越不對勁。
怎麼以前沒發現，這個小姐姐行動有些僵硬啊。
很快她注意到機器人小姐姐停頓了幾秒，然後望向她開口道：“顧小姐，稍後一號系統升級，所以下午沒有任務，需要我安排車送您回去嗎？”
？
意思是她現在能下班了？
若是擱以前她估計能開心到轉圈，現在麼……
“那個……一號他，也會離開科研院嗎？”顧箐其實心裏猜測涉及到一號的問題，以科研院的保密程度，不會得到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果然！
機器人小姐姐人性化搖頭，“抱歉，顧小姐，您的問題初九沒有權限。”
當顧箐自己一個人頂着烈日漫無目的在大街上晃晃悠悠了一個小時後，看着廣告牌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表情時，條件反射往身後看去。
沒看到偷偷摸摸跟在身後的爸爸媽媽，她這才猛然清醒，扶額自嘲一笑。
因爲沒有楚薄衍的消息心裏有些失落，所以好不容易戒掉的行爲又不知不覺回來了？
她這算是——暗戀了一個人嗎？
——還真是矯情啊！
她想起哥哥剛去世時她也是這樣，一個人不哭也不說話經常一走就是大半日，直到累了走不動了纔會回家。
突然有一天，她無意中發現了跟在身後的爸爸媽媽，才恍然原來他們一直跟着。
看着兩人難掩擔憂的眼神，自哥哥去世不過短短几天，他們頭髮竟都花了大半，她突然意識到不能把悲傷表現得這樣肆無忌憚。
至少在爸爸媽媽跟前要藏着些。
他們只有她了。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肩上重了許多，腳踩在地面上總算有了實感。
思緒轉念間，她凝視着映在廣告牌上的自己，心裏暗暗做了個決定。
——以後每個小世界結束都要抽離所有的記憶。
暗戀是美好，但不適合現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