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雖寡淡，香味卻嫋嫋入鼻，誘人品嚐。
坐在桌前的男人經過一番撕心裂肺的病痛折磨，還未完全平復，握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顫抖着。
粥溫熱軟爛，嚥下去喉嚨裏卻像是吞了口沙礫，一路順着食道剮蹭，疼痛從咽喉處開始一路向下直達胃部。
喫飯宛如受刑！
可這點疼比起剛剛的頭疼，不過九牛一毛。
忍受了那波頭痛欲裂的過程後男人那雙好看的眸子此時眼底佈滿猩紅和痛楚，再無往日的淡漠和空無一物的漠視。
“阿衍，你總算是醒了，這次看來收穫很大吧！”
歐陽凌雲一直陪在身邊自然沒有錯過楚博衍這次跟以前截然不同的變化。
楚薄衍低頭嚼着白粥沒回話。
歐陽繼續說道：“盯着你的人太多了，我們的防護網最近頻繁被攻擊。”
說着他看着楚博衍筷子都拿不穩的手，心疼又愧疚，“時間太緊張，你的身體……”
說完也不指望他能回覆，一屁股坐在遊戲倉邊緣處，狠狠抓了抓頭髮，眼底深處的擔憂揮之不去。
“雲哥，安排我見一次顧箐。”
楚博衍面無表情嚥下嘴裏的粥，聲音略虛弱暗啞，語氣卻不容置喙。
“阿衍……你……”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他叫哥，歐陽凌雲心裏一陣激動，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要知道，阿衍出院沒多久楚伯父突發腦溢血逝世，葬禮上所有人悲痛欲絕，只有他面無表情無知無感。
可即便如此，涉及到研究院的規則問題，歐陽凌雲還是想也沒想拒絕，“你跟顧箐現在不能見面。”
這顧箐的狀態在自閉症這個小世界有些不對頭，她對阿衍的在乎明顯已經超出了攻略者對體驗者的範疇。
“你沒有抽取記憶，應當知道她一個普通小丫頭，在法律嚴謹的現代遊戲世界裏，竟然爲了你手上要沾血，黑化值更是多次報警，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還能意味着什麼？
想到小世界裏兩人彷彿連體嬰般，一刻也捨不得分開的溫存。楚博衍不自覺紅着耳尖埋頭沉默。
歐陽凌雲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接着道：“你叫我哥也沒用，這件事真沒得商量。”
“我不管她是真的愛上你了還是因爲缺乏經驗明知不可爲還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這些攻略任務結束，記憶全部消除之後都可以調解。”
“可一旦在現實世界裏見面，加深你們的羈絆，對身爲病患的你和對她一個初出社會的菜鳥小丫頭來說都不是好事。”
“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利用全息遊戲治癒心理疾病患者還在實驗階段，如果不是你非她不可，又迫在眉睫，像顧箐這樣對心理學零基礎的不確定因素，根本不在攻略者考慮範圍。”
更何況，顧箐在遊戲世界裏很可能受影響心理有了潛在隱患。歐陽凌雲心裏想。
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會讓他們見面？
“你知道爲什麼以我的潛意識所搭載的小世界裏只有顧箐能接觸我嗎？”楚博衍握緊勺子聲音帶着點點涼意。
歐陽凌雲的話明明是事實，他卻聽着刺耳，急需說點什麼來懟他。
楚薄衍眼前浮現出昔日戰火紛飛的往事。
他腦子裏像是剪輯好了的片子一遍遍在順分割點一樣，循環往復播放着顧棟臨死前的叮囑，和他爲了給他爭取生機，義無反顧引開火力的決絕背影。
他猜測顧棟應該是知道了什麼，若不然最後一刻不會那樣交代他。
那小丫頭……
從孩童時期第一次見她，他就起了歹心。
想把那個粉雕玉琢，鬼靈精怪的小丫頭拐回家做自己的妹妹，當時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騙她叫自己哥哥。
真正意識到自個心思不純是什麼時候呢？楚薄衍心底嘆了口氣。
顧棟顧箐這兩兄妹，都是害他心思不純的罪魁禍首。
部隊裏，在顧棟的安利下他幾乎沒錯過她成長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當然，他那時跟孩提時代一樣，也僅僅是羨慕顧棟有個嬌嬌軟軟喊他哥哥的妹妹。
後來，他因事路過她的學校附近，恰巧看到她對着一個男孩子大放厥詞。
他清晰的記得她當時微擡着小臉看着對面的男生，一臉不耐煩地說道，“請你換個人喜歡，我有男朋友。”
那男生不死心，中二氣十足，“顧箐，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沒有男朋友，我不會放棄的。”
他還沒來得及感嘆現在的小朋友談戀愛真早，就見小丫頭撇着嘴從校服口袋裏掏出手機點出來一張照片，舉到那男孩子眼前，
“看到了麼？我男朋友就是他。是不是還想問他是誰？告訴你也行。”她指着手機上的照片，“他，我哥朋友，我喜歡了他很多年。”
說完收回手，板着小臉問那小男生：“現在你能每天安安分分上學，別送各種早餐奶茶打擾我了嗎？”
之後他不知道那個男生安分不安分，反正他是徹底安分不了了。
怪他視力太好，隔着老遠看到了她指着他的照片說喜歡他。
怪他心臟不好，聽到她說喜歡他，他心跳漏跳了好幾下。
之後他開始暗戳戳搶了她寄來的照片捨不得還給顧棟，拉着顧棟買隔壁的房子，想要跟她離得很近很近，當然他也心虛，所以顧棟的房子是他出錢裝修的。
同時也多了許多擔心。
刀口舔血的身份，再加上他幾乎大她一輪……怎麼看似乎都不太合適。
還沒等他糾結好怎麼處理小姑娘這麼深沉的喜歡的時候，顧棟那傢伙在邊境執行任務的間隙嘻嘻哈哈說起了一件事：“衍哥，箐兒說被學校一個男生追得快煩死了，所以用了你的照片當擋箭牌，她讓我跟你說聲抱歉……”
後來顧棟說了什麼，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喜提擋箭牌的那晚，他躺在高山密林裏，覺得落在臉上的雨穿過皮膚像是要落進心裏一樣。
明明耳邊呼呼的風雨聲，他從不看在眼裏，那晚真的又冷又刺。
他知道，他栽了。
不管怎麼說，顧箐對於他來說當然是特殊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只不過，自此“她喜歡他很多年”，變成了，他喜歡她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