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屋子裏進來過人?”
顧箐現在也不確定了。
整個房間裏沒有任何被翻動踏足過的痕跡。
“可我明明在把手上內側塗過記號,記號消失一定是有人開了門才消失的。監控卻顯示從我上班到現在根本沒有人經過走廊。這一定有問題。”
一行人又去物業查監控,物業得知來意,賠着笑道歉,“哎呦,真是對不住,今天早上五樓的監控故障了,你看,我這不剛打電話找人來維修嘛。”
“說來也是巧,我這也是剛知道五樓今天早上有個住戶出門丟垃圾,那垃圾袋破了,哎呦喂,那臭烘烘的,撒的滿地都是。你說的碰過門把手會不會是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
事情彷彿被解釋地非常合理。
但顧箐總覺得一切過於巧合。
可沒有線索,一切白搭。
她只能滿含歉意的送走了警察,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家裏,確實沒有別人進來過的痕跡。
只能疑惑又無奈的歸結爲巧合。
洗了澡,換了衣服,路過臥室牀頭櫃時,視線隨意一掃,霎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他……他是……
“楚博衍?”她不可置信低喃。
相框上的人跟哥哥搭肩笑得熱烈明朗,少年意氣風發,連頭髮絲都透着一股子青春正茂,朝氣蓬勃。
可是,怎麼會是他呢?
心裏一陣激動,擡腳就往外衝。
——他一定知道哥哥的消息。
然而,衝動兩秒鐘後,理智佔上風。
楚薄衍現在的身份和他在樓下看到她時的反應,讓她不得不深思。
哥哥跟他的房子一牆之隔,足以可見關係之親近。
她可不可以大膽猜測一下,他們當時有沒有可能是一起買的房子,如果是這樣,知道哥哥的房子現在裏住的是她,她的身份該是呼之欲出的。
既然知道,那他看到她的反應或者說毫無反應就值得深思了。
是失憶,還是其他別的原因?他會不會是在執行什麼任務……那她是不是不能去找他?
哥哥的犧牲一定很殘酷,爸爸媽媽還有她一直在等。等一切塵埃落定,壞人伏法,埋沒在戰場的英雄被送回。
可時間太久了,整整六年,日頭東昇西落,每一天都是時過境遷,她很害怕,她怕再不屈的英骨,因爲流逝的時間,也難找到回家的路。
她知道,楚薄衍一定是找到哥哥遺體的唯一機會,所以她怎麼能允許因爲她,讓他出一點點差錯。
兵荒馬亂在一點一滴冷卻,顧箐收回邁出的步伐回過頭看着桌上的那張照片出神。
所以他,一直住在隔壁?
她記得院長說起過他的病情,情感冷漠症,失憶,可依她看他的身體可不止這些病竈。
單薄消瘦,臉色不好,還站不穩……
??????????
完了!
估計她那一拳讓人家本就不好的身體雪上加了霜。
這算個什麼事兒?
顧箐一屁股跌坐在牀的邊緣,伸手抓了抓半乾的頭髮,整個人自責內疚極了。
不過,楚博衍啊……
在她這兒似乎還有個小問題。
顧箐視線放在了抽屜上。
她知道自己忘了所有遊戲世界裏的記憶,但她可還記得昨夜羞澀又小心翼翼在小本本上寫着喜歡他的心情。
可能是記憶消失的原因,現在那種暗戀一個人少女懷春的心思淡得像是深夜兩點獨自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了場偶像劇。
——索然無味。
抽屜拉開,翻開本子,將那頁記錄着“偷偷喜歡的人”的那張紙,撕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
玩暗戀沒結果!
更何況現在有比戀愛更重要的事。
看着那張紙飄飄揚揚,打了個旋兒落在了垃圾桶,顧箐咂麼着嘴摸着下班感嘆,消除記憶真的是個再再再再好不過的事兒。
既然不能找他,就假裝不認識他好了。
如果他真有任務,不打擾,就是最好的幫忙。
顧箐從小接受的教育是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她媽,事業型女性,跟她爸在工作上並駕齊驅,不分秋色。
她吧,也不知道是基因突變還是什麼原因,各個方面都不突出,是那種別人努力七八分,十分就能辦成的事兒,她可能得努力二十分,三十分,甚至更長。
所以對於家人她習慣不過問工作,只要不添麻煩就行。
顧箐又彎着腰湊近了桌子上的照片細細的看。
他變化真的太大了,不怪她沒有第一眼認出他來。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球服,五官稚嫩帥氣,眼珠黑亮,雙眼皮一半顯在眼尾,一半隱在上眼簾內眼角處,遙遙注視着你的時候,眼睛彷彿無聲訴說着他快樂的心情。
最吸睛的是他的笑容,淺淺咧着嘴,潔白的牙齒整齊外露,左臉頰處還有個小小的酒窩,又可愛又治癒。
如果只看五官一定覺得是個乖巧軟萌的少年,可你看看他搭在哥哥肩上的手,惡劣地鎖着哥哥的脖子,硬是將哥哥整的面容扭曲,醜態畢露。
再回過頭來看他那一副陽光明媚的笑容,讓人不自覺的產生一種這個少年其實頭上應當有個惡魔犄角才更配。
現在……
那雙含笑的眸子深陷在眼眶裏,變得深邃冰冷,彷彿深冬的雪,看着讓人心底都泛起涼。
眼底更是藏着濃重地化不開的疲憊,彷彿一隻隨時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困獸,皮毛下掩藏的都是看不見的傷。
他一定正在經歷着九死一生的困難和挑戰。
莫名其妙,但她就是知道。
她唯一能幫到他的,或許就是在任務世界裏再認真一點,再對他好一點。
無關風月,只因他需要,他值得。
她是幸運的。她想。
哥哥疼她一場,她什麼都沒爲哥哥做過,現在能爲哥哥可以交付後背的兄弟出一份微薄之力,某種意義上也寬慰了幾分她對哥哥思念的心。
所以,打了人需要賠償些什麼呢?
醫療費,營養費,還有……看來都得查清楚了再去找他。
欸?!
她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
她的手機……跟他撞一起的時候,摔到了地上。
!
所以,手機“屍體”去哪了?
*
另一邊的楚薄衍從進屋就順勢滑落在地,疼痛鋪天蓋地從後腦傳來,眼前一陣陣發黑,牙關因爲用力緊咬的緣故帶動着整個下頜都在顫抖。
同樣的止疼藥對別人來說最少可以堅持四小時,對他卻只是能讓他在兩小時之內正常行走,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痛到痙攣。
等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陣力氣,步履蹣跚,走得顫顫巍巍,臉上佈滿汗水,喉間隱約溢出抽氣聲,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浴室。
從浴室出來時,一身水汽,臉色稍微好了幾分,手裏握着一個碎屏的手機,眉宇間擰着一股無措。
小丫頭的手機被他揣兜裏給帶回了家,還摔碎了屏。
他在電梯裏撿到時還完好無損,剛剛再次摔在浴室地板上再撿起來手機屏幕上就爬滿了“蜘蛛網”。
“罪魁禍首”毫無疑問。
門鈴恰在這時響起,楚薄衍心有猜測,捏了捏眉心,心底深處竟然罕見地升起幾分膽怯。
開門就要面對她。
楚薄衍拇指撫了撫手機上的裂紋,心裏嘆了口氣。
他知道,沒有摔爛手機,沒有今天一系列的烏龍事件,他其實也是怕見她的。
其一,在遊戲世界發生的事他知道只有他記得,歐陽那坑貨是知道他們住得近所以顧箐想要抽取記憶的想法說給他聽後他轉頭就告訴了自己。就是想讓自己跟着一起當騙子。
其二,顧棟的事,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她。
其三,他自己心裏有鬼。原本只是想遠遠地,偷偷地見她一面的,怎麼就……
聽到又在響的門鈴,楚薄衍第一次生出逃避的心思。
然而,手裏的手機卻在這時候突然炸響,或許是碎屏的原因,他腦抽似的生怕外面的人聽到鈴聲,只是想滑上去靜音,卻誤觸直接接通。
楚薄衍瞳孔緊縮,石化。
電話傳來熟悉的聲音,他記憶裏這是顧棟媽媽的聲音。
“箐兒,是不是午休了?”
“準備喫點什麼?”
兩秒鐘後,裏面的聲音凝重起來,“箐兒?”
楚薄衍驟然反應過來,大步走過去,開門將手機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