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監控室看到是他撿走手機時她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後來看他撿起來裝進了兜裏後就站在電梯外捂着肚子等她,心裏又是一陣自責。
人家不計前嫌好心等她歸還手機,她呢?
打了人不說,還倒打一耙。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她叫警察,義正言辭指證他是個壞人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恩將仇報的嘴臉啊。
不過,不管怎麼羞愧欲死,之前的“不能見他”的推論似乎都站不住腳了。
要真有任務,就不會撿走她的手機忘了歸還吧。
顧箐提着水果在門外鼓足勇氣按門鈴,門突然毫無預兆迅速的打開,緊接着眼前懟過來一個慘不忍睹的爛手機,還有手機裏她媽略顯焦急的喊聲。
!!??
顧箐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第一反應,這爛手機……看着是我那剛買不久的手機啊,剛剛在監控室看起來明明沒摔壞,難道看錯了?
第二反應,原來是老媽打來了電話,被他給接了?
第三反應,哇,這人看起來剛洗完澡,頭髮溼噠噠,精神氣兒看起來比之前好了一點點,軍綠色的體恤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肩膀處的位置因爲太瘦看起來有些瘦尖,活脫脫“紙片人”形象。不過五官輪廓尤其是眼睛特別好看,喫胖點一定是個大帥哥……
“箐兒,你沒事吧,你聽得到嗎?你應一聲媽媽——”
顧媽媽還在那頭火急火燎的喊,顧箐猛地回神臉刷就紅了,忙接過手機轉過身低頭應道:“媽,我沒事,今天休息,手機不小心摔爛了,信號不好,我待會兒回電話給你。”
顧媽媽在電話那頭大大“哎呦”了一聲,“你這孩子嚇死我了,沒事就好,你爺爺奶奶帶了點東西給你,你今天休息就回家一趟。”
顧箐軟軟道了歉,乖乖應道:“好,我晚點就回去,先掛了。”
掛了電話,轉身擡頭就看到一個後腦勺和一句淡淡地“進來吧。”
顧箐心虛,不太敢看他,眼神亂飄吶吶:“方,方便嗎?”
看到前面的人轉身,她忙低頭,就聽見他似乎頓了一下後纔不鹹不淡一句:“方便。”
果然人不能做虧心事啊。
顧箐心裏吐槽,上門道歉真的需要勇氣。
見人低三分不說,她現在完全忘了該幹什麼?
明明來找他之前都想好了的,暴風哭泣。
亦步亦趨跟在後面進了門,坐在人家沙發上顧箐腦瓜子木木的,暗戳戳反覆斟酌此刻該用的話術。
——對不起啊,打了你,還誤會你是壞人。
不行,這話之前好像說過了。
——你身體還好嗎?
顯而易見,看臉色就知道,不太好。
——需要我怎麼補償一下呢?
之前就算了,現在再說像是肇事司機來談判的,太公事公辦。
顧箐想得腦子都打結了,整個人坐立不安。
楚薄衍看出了她的窘迫,因爲她渾身都寫滿了“侷促”。
看到小丫頭腦袋都快垂地上了,就在他準備開口解救一下的時候,小丫頭刷站起身,一臉誠懇看着他,然後來了個九十度彎腰鞠躬,還伴隨一句超大聲的,“對不起。”
楚薄衍愣了愣,心裏好笑,面上卻不顯。
“不用,扯平了。”
?
什麼扯平?
顧箐懵逼擡頭,傻愣愣的看着他。
楚薄衍指了指她手裏的手機,聲音寡淡如水,“手機是我摔的。”
顧箐:“……”
打了他,所以他拿她手機出氣?
不對,哥的朋友怎麼可能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
顧箐忙搖頭,“不需要,扯平可以。”
她的手機其實不貴,扯平就扯平,趕緊讓這件事過去吧!
楚博衍微微點頭後不再吭聲,眼睛虛虛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面色偏偏嚴肅認真臉。
空氣一時安靜,顧箐掃了他兩眼,見他不說話,尷尬到腳趾抓地,抗了兩秒鐘,準備走人。
“那……我就先告辭。”
楚博衍指了指她放在茶几上的水果,“水果帶走。”
聲音仍然四平八穩聽不出什麼情緒,表情不苟言笑,給人感覺並不兇,但奇了怪了,顧箐就是有種像是被教導主任逮住了上課玩手機時的心情。
壓迫感襲滿全身。
水果帶走?
可是,送人的東西再帶回去,這……多不合適。
她擡眼看着他艱難開口,“你留着喫……”吧!
“我不能喫生冷的東西,帶走。”不容反駁的語氣,讓人更覺得他像個發號施令慣了的人。
顧箐不敢多說,暗自懊惱。
買東西的時候沒想到這些,只是覺得空手去人家家裏不太好,現在一袋水果被推來推去,搞成尷尬摳腳的境地,着實難堪。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他那張病態的臉加上一副冷漠無情的表情,感覺他認認真真端坐在沙發上,明明是孱弱的身體,應該無力疲懶纔對,可他卻眼神掃視間,眸光楚楚謖謖,氣場奇異,反正顧箐不太敢跟他對視。
難道是他太瘦了,看着嚇人,讓她不太敢看?顧箐暗自琢磨。
這樣想了後她鬼使神差開口,“你喫午飯了嗎?要不,我請你喫飯?”
楚博衍微怔,爲了讓自己不被小世界的記憶影響做出不合現在關係的舉動,他刻意收斂情緒,儘量做出初次見面,不熟,不好接觸的樣子,沒想到她在確定他沒有危險後一而再再而三地關心他。
有那麼一刻,他特別想像小世界裏一樣,將她擁進懷裏。
可是,不行啊!
不,不是不行,是不能。
其實之前跟歐陽不全是演戲.。
他的身體確實差過了頭,或許熬到任務完成,顧棟的“遺體”找到,他的生命就走到了終點。
他能給她的唯有擦肩而過不曾駐足這一種祝福。
心裏再如何複雜,他仍然冷淡拒絕,“不用,我喫過了。”
顧箐被再三推拒,挫敗感油然而生,只能尷尬笑了笑,提着水果快速離開。
沒注意到那遙遙看着她背影的男人,深邃的眼底具是不捨。
直到那扇門裏再也沒有她的聲音,他才悄悄鬆開了攥緊的手,擡手捏上眉心,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喃,“顧棟,你給老子命大一點。”
他的記憶被攪碎,情感冷漠,失憶等種種腦部疾病,嚴重到連對至親都無知無覺了,偏偏顧箐這個名字像是刻在了腦子裏的角角落落。
結合回憶起的部隊生活和之後記憶的猜測,思前想後,能做到這一點的,似乎只有顧棟。
這是他剛剛洗澡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後纔有的猜測。
當年就在他們出發前好像兩三個月之前,顧棟接到上級指派去學習一個月,那一個月沒人知道他去幹了什麼,他記得當年他無意中看到來接顧棟的就是歐陽的老師。
那個時間段正好也是歐陽他們團隊研發以外力手段獲取一個人記憶的最後階段……
如果顧棟身負臥底任務,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恢復記憶,找到東西,證實顧棟還活着的猜測,楚博衍懶懶躺在沙發上,脣線牽起一抹自嘲。
“這些事都整明白,蓋上棺材板該是能閉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