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爲什麼要對初九出手？
直到將滿屋子的煙散乾淨，她都沒想通這個問題。
想不通就不想，左右沒有初九她的任務也是要完成的。有初九輔助當然好，沒有她也不怕。
……
顧箐知道燕肇回來已經是幾天後，不知道那妖孽到底是怎麼跟楚皇說的，與燕肇一同來的還有一個老太監。
那老太監見着她笑得那一臉褶子宛如一朵盛開的菊花，笑得她後背直發毛。
之後沒多久，就連一向規矩禮儀刻在身上的三兩也帶上了同款笑。
顧箐一頭霧水，心裏將那妖孽罵了個半死。
一定是那狗賊搞了什麼幺蛾子。
要不然這些人是吃錯藥了嗎？
送了老太監坐上回去的馬車，她終於找到了機會問三兩，“近日有什麼喜事？”
三兩暗道不妙！難道她聽說了什麼？
原本燕大哥帶來了國師算出顧姑娘跟少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且經過國師不辭辛苦來見過顧姑娘後，發現之前的結論有誤時他簡直心都碎了。
天造地設的一對有什麼用？少爺要死了啊！
就在他哀求上天給少爺個活路的時候，他乾爹瞪了一眼不會說話的燕大哥開口了。
據他乾爹所說，顧姑娘的心臟雖然對少爺無用，但只要顧姑娘與少爺喜結連理活蹦亂跳陪在少爺身側就能讓少爺逐漸恢復的消息時，大家高興的都快瘋了。
然而唯獨少爺的反應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先是高興得尾巴都沒控制住露了出來，緊接着笑容僵在了臉上，要哭不哭的問：“一開始買她來，就是爲了剜她的心臟給我？”
三兩想，這還用問？
他想都沒想就回答：“那當然，若不是國師算出她的心臟能治癒您，買她一個通敵叛國罪臣家的大小姐回來當丫鬟，不是沒事找事？”
再說了，山上又不缺伺候的人。
他說完才驚覺氣氛不對，燕大哥對他怒目而視，像是要殺人，鼠嬤嬤本就氣短的呼吸，似乎被他氣得彷彿馬上要嚥氣了一樣，他乾爹就直接多了，搗騰着老胳膊老腿湊上來狠狠抽了他一拂塵。
抽得他臉上火辣辣的，可見用了多大的力。
再轉頭一看少爺那眼裏不加掩飾的絕望，他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撲通跪下去，整個身子附在地上抖如篩糠再不敢吭氣兒。
他真該死！
怎麼就忘了，少爺之前心智不全是不懂這些的。
長大了之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顧姑娘身上的氣息對自己的作用少爺還沉默了好久。
自那以後再跟顧姑娘相處起來少爺就變得有些拘謹。
他也是之後才發現少爺似乎在有意剋制着跟顧姑娘見面的次數。白天的時間少爺幾乎全用在了學習上，只有在晚上等顧姑娘睡着了他才變身成貓的樣子，在顧姑娘身側平息體內的熱毒。
也是在那時候，他驚覺他家少爺竟然面對顧姑娘卑微至此！
他在不恥自己與顧姑娘接觸時的目的不純。
這個念頭一起，那一瞬間三兩心裏震驚大過了心疼。甚至隱隱有些埋怨先生。
爲何要將少爺教得跟他一樣正直，又……迂腐。
先生愛了鼠嬤嬤一輩子，卻從未宣之於口。他始終想不通，喜歡就喜歡了，愛了就愛了，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唯恐被喜愛之人所知到底是何寓意？
現在少爺得知顧姑娘之所以存在就是要剜她的心臟，那少爺心裏不得更加覺得自己低到了塵埃裏？
完了！
他死不足惜！
楚薄衍倒是很快恢復了平靜，瞥了一眼試圖安撫他的衆人，沙啞着嗓子留下一句，“別告訴她。”轉身進了臥室。
對！
不能告訴她！
三兩一個激靈，看着眼前一直等他回答的顧姑娘，斟酌着語氣，“少爺近日學業進步神速，又被先生表揚了。哈哈！所以大家很開心，是的，大家都爲少爺開心。”
顧箐垂眸，好撇腳的理由。
看來，又是不能讓她知道的祕密。
這一刻，她真的自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委屈。
在這個世界她不止一次感受到了身份差異，區別對待。她除了對楚薄衍有用以爲，似乎只是個局外人。
但這種沒用的情緒剛冒出苗頭就被她按了下去。她是攻略者，本就是爲了楚薄衍而來，這種情緒除了給她帶來困擾，沒有任何意義。
顧箐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走。
三兩敏銳地覺察出顧姑娘不高興了，他懊惱的撓了撓頭，“顧姑娘……”剛想叫住顧姑娘再給她解釋解釋，就見他家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貓身，躍到人家顧姑娘懷裏蹭人家的臉。
顧姑娘被少爺逗得笑呵呵，哪還有不愉？
三兩鬆了口氣。
他太難了。
還好沒說錯話，要是再犯錯，他毫不懷疑，少爺一定會趕他回宮裏的。到時候乾爹都救不了他，他可就真完了。
楚薄衍難得的親暱是真的讓顧箐心裏突生的鬱結散了個乾淨。
幸好，這個世界也不是一無是處。
至少還有個毛茸茸的它，不是嗎？
楚薄衍在隱蔽處糾結許久，在看到她眼裏的黯然時終是沒忍住出來撲到了她的懷裏。
哪怕他此刻根本不敢睜開眼看她。
他的半妖身份，他熱毒發作時宛如野獸的模樣，他將她心愛的鳥按在地上，用那樣暴力的手法當着她的面拿走了它的生命，現在又得知她的心臟是他曾經能活着的希望……這些，沒有哪一件是讓人喜歡的樣子。
他做不到坦然面對她，一看到她那雙溫柔寵溺的眼睛時便心虛膽怯，生怕她知道他這些齷齪。
他自卑於自己一定要依靠她才能活下來，又不止一次慶幸幸好是她。
他甚至不止一次升起過掠奪之心，想不管不顧把她圈在自己的掌下，讓她的眼裏再也沒有什麼紫毛鳥，甚至的她的嬤嬤都不應該佔據她的視線心神。
她的眼裏，只能有他，只能是他。
可到底，先生的一番話讓他猛然醒悟。
身爲半妖，喜歡，便是罪孽。
他的娘，顧箐的娘，就死在了喜歡二字上。
情到深處，半妖獸性是最爲全盛的時期，會讓女半妖痛不欲生，甚至當場喪命。
更要命的是，女半妖先天不足，連與普通人的男女之歡也經受不住。
他恍然明白。
先生剋制了一輩子，是爲了鼠嬤嬤能安然活到自然壽命將盡之時。
比起耳鬢廝磨，她能活着，朝朝暮暮的活着，便已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