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褶皺一個勁的堆起來又舒展開來,說不了兩句話又堆了起來,哼道:“算你有良心。”
嬤嬤其實也是怕的!
桃妖的能力她知道一些。
但也僅限姑娘她娘臨死前的叮囑。也是後來她漸漸觀察才一點一點摸索出來了保護姑娘的方法。
——平時少見外人。
——春天,萬物復甦的季節,多給她縫幾個香包戴着遮蓋氣味。
——冬天,給她縫個好看的帽子,她會很喜歡戴,這樣不會叫人看出她髮量少的端倪。
好在姑娘的丞相爹雖然人品堪憂,心術也不太正,但對姑娘倒也有幾分真心寵愛的。
因此這些年來姑娘平平安安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若不是……罷了,不提她那個渣爹。
姑娘脾氣差成這樣,又是香餑餑一樣讓人們趨之若鶩的體質,在失了相府庇護又輾轉到了皇子的羽翼下,眼瞧着這半妖皇子眼裏裝了她們姑娘就沒擱下旁的。
要說她家姑娘這命數啊,比她娘好了簡直不是一星半點。
定是有她娘在天上保佑的。
這樣一想,她這心啊,總算可以放下了。
“行了,都好好的就好,我這身老骨頭還死不了,還不到你送終的時候,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委實是這位皇子的眼神過於無聊,還要一直陪着姑娘耗在她這兒,要是過了病氣也染了風寒,她怕折壽。
“那三個丫頭還是陪着您,我們去街上走走。”
顧箐看嬤嬤中氣十足,風寒也好差不多了,就想逛街。
實話說,這個世界真的與世隔絕了太久。
之前一直在山上,出了山一路上還是山,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燕肈是怎麼選的路,她就沒見着稍微人多熱鬧的地方。
莫不是知道他家少爺不喜人多的地方,特意選的?
燕肈:少夫人您真相了。
少爺龜毛,他也沒辦法。
既然嫌棄人多到了連他們這樣伺候的人都不想帶的地步,那就一直在走山路喫野味吧!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選地平坦一點的路走。
爲此他也是花了心思的。
“去吧去吧!”嬤嬤揮着手趕走了小年輕們,喝着小丫頭端來的藥,心裏別提多舒坦。
她的命數如今看來也是不錯的。
九死一生時有幸遇見了心軟的妖,之後一直都是好日子。
爲奴一輩子,年老黃昏時有幸被姑娘當做長輩孝敬,人還求什麼?
不就是求個老有所倚嘛!
……
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打聽了才知道雲水濺茶樓今日請了戲班子,要唱整整兩天。
人們一股腦都往茶樓涌,視線落在顧箐和楚薄衍身上總是驚歎不已停留很久。
更有膽大的姑娘年輕人有意無意往他們身邊靠。
楚薄衍眉心蹙起了疙瘩,視線卻不在那些時不時擦肩而過的人身上。
顧箐順着他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南牆根底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坐在地上手裏端着破瓷碗眼神麻木的叫花子。
這樣的人三五步就有一個,有老有少,還有半大的孩子。
楚薄衍護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那些人。
衣食無憂的大少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難免喫驚,她想。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不走了。定定傻站着,黑亮的眸子都微微瞪大了幾分。
原來,他們走到了一家酒樓門口,酒樓大門敞開着,裏面的酒氣,順着風飄出老遠,小二的吆喝聲一聲比一聲高,菜名報得又快又長,讓外頭的人只是聽着都流口水。
可酒樓門外的臺階下一個老叫花子被幾個年輕一點的叫花子拳打腳踢,只是捱了幾下就沒了動靜,手裏還死死地攥着半個包子。
通過那些呵斥聲裏顧箐得知,原來不久前一個穿着樸素的小女孩看老叫花子的可憐,偷偷掰了半個包子給他。
然而,遠處一直有人盯着的。
看老叫花子想把包子塞嘴裏,片刻間就被人按住踢了幾腳,命就這樣被踢沒了。
顧箐聽着那些叫花子拿着半個包子罵罵咧咧離去,攥緊了楚薄衍微微有些抖動的手。
一條命流逝得太快了,快得讓他們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沒了。
兩人沒有了繼續逛的心思,一言不發往回走。
她心裏無比清楚,這樣的事哪朝哪代都有。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救了一個,救不了所有,救了一次,救不了一世。
楚薄衍手裏捧着書一直沒翻頁,不知道在思索什麼,顧箐也沒打擾,靜靜繡着自己的荷包。
直到喫午膳的時候,他突然問她:“他……是不是,不是個好皇帝?”
顧箐一愣,隨即瞭然。
這是對他爹的工作能力產生質疑了?
但說實話,當今皇帝還真是位好皇帝。
據背景資料裏顯示,他無不良嗜好,勤政愛民,也聽得進諫言,這個國家在他的治理下還算是安泰。
“皇上是個好皇帝。”顧箐肯定的回答,她又道:“我爹造反是屎進了腦子。”
楚薄衍一怔。
看他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顧箐笑了,“放心,不提起他不是避諱什麼,造反是事實,皇上仁慈,他還活着。”
是的,她那丞相爹是命真大,流放了一路,他還活的好好的。
楚薄衍看她真的不介意提起,也沒有怨懟,停頓了片刻才道:“我似乎有許多財物。”
顧箐挑眉,這倒是真的。
山上的庫房那是真不少,都是皇帝劃拉給他兒子的。過年過節一車一車的往山上拉。
難道他想了一上午,就是要用自己的錢去救那些叫花子?
倒也是個辦法!
哪知道她想法剛起,他又道:“我不知道以何爲聘,書上大多以奇珍古玩,銀錢房產爲聘,我可否也用這些?”
???
!!!
顧箐一臉懵逼!
不是!
剛剛咱不是用你的錢聊救南牆根底下的叫花子的事兒嗎?
怎麼一個急轉彎就拐嫁娶的事上了?
“你要娶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驚疑不定。
楚薄衍狠狠點頭,目光緊緊盯着她。
“你不是要拿銀子救那些乞丐?”顧箐還是覺得話題拐得太歪,有些接受不能。
他放現代其實還是個孩子!
結不結婚的,她還真沒想過。
楚薄衍沒聽到她答應嫁他的話,有些失落,但還是回答道:“那些人要救的。但是得立出章程來,所以先不急。”
說着他期待着看着她:“我想先娶你。”
顧箐覺得奇怪,“爲什麼?”
他倒是想一出是一出,害得她腦子像糊了糨糊一樣。
“我怕救了他們銀子撒出去,就沒有聘禮娶你了。”說着他還有些不好意思,臉頰上泛着紅暈。
顧箐第一反應竟然是,那怎麼可能?
那佔地面積老大的幾個庫房又不是擺設?
接着是,他準備怎麼救?需要那麼多錢?
再然後,腦子一個激靈,人清醒了。
她可是被流放的罪人,他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兒子。
嫁他?
給皇帝當兒媳婦?
皇帝老兒會氣死不?
“你等等,你看啊,這事吧……它還挺複雜,要不,你問問你爹?”
這個世界任務應該基本完成了,她要現在死也是可以的,但不能當被人用完後卸磨殺驢的那隻驢啊!
自個兒子要娶仇人的女兒,她要是皇帝她都得氣死。
古代可不興甩支票,給她幾百萬,讓她離開他兒子。
古代簡單粗暴多了,讓她腦袋搬個家那還不是分分鐘的?
顯然,她不知道之前皇帝早已經被國師忽悠,認爲楚薄衍跟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若我爹同意,你就嫁我?”楚薄衍眨着大眼睛忽閃忽閃問。
傻子!你爹不可能同意!顧箐偏過頭心裏吐槽。
“嗯,嫁你,嫁你。“她敷衍道。
“我爹同意了!”他笑得像個憨憨。
“嗯?不可能!”顧箐喫驚,“你覺得我很好騙?”
“燕肇幾個月前面聖時我爹就同意了。”楚博衍笑得後槽牙都露了出來。
顧箐石化!
這麼……隨便的嗎?
她爹犯得可是殺頭的罪,這擱小說裏不得來來回回虐他幾百回合兩人才能在一起。
所以,現在的皇帝思想都這麼開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