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便服,身邊只有大太監陪着。
楚薄衍帶着她老早就在門口迎,看着停在門口的轎子,裏面相攜而來的兩位老人,他緊緊握着她的手,面上鎮定,手心一片汗溼。
顧箐知道,他其實也是緊張的。
畢竟他自出生以來這是第一次見到他爹。
兩父子就這樣傻站着,邊兒上的大太監淚流滿面仰着頭看着楚薄衍說不出一句話來。
哦豁!
大型認親現場!
她輕輕推了推身邊的男人,他才如夢初醒,疾步上前將恍惚的老人給攙住,顧箐也忙福了福身子,一起迎了人進去。
老皇帝一看就是傻了,進了屋子坐好就盯着楚薄衍半天沒說話,眼眶卻越來越紅。
楚薄衍也乖乖蹲在他身前任他看。
半晌,老皇帝笑了,聲音哽咽,“跟你娘長得真像。”擡手摸了摸楚薄衍的發頂,“不過,比你娘乖。”
說着看着不遠處想偷偷溜走的顧箐聲音就沒那麼溫和了,“顧家的小丫頭此次立了大功,可有想要的?”
手依然放在楚薄衍腦袋頂上,聲音聽不出喜怒。
顧箐卻嘴角抽搐。
艾瑪,就是這個味兒。
她就說嘛,老皇帝咋可能讓她做兒媳婦呢?
心裏不膈應嗎?
“撲通”一跪,低頭道:“不敢。”心裏祈禱:看在我這麼誠惶誠恐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專心認親,讓我先圓潤的滾?
楚薄衍眼皮一跳不幹了!
擡手揮開頭上的大手,幾步跑過來強硬得從地上扶起顧箐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老皇帝眉心擰得死緊,想說什麼嘴脣動了動,最後什麼都沒說,扶着顧箐就要出門。
顧箐:!!!
她完了,這傻子爲了她給老皇帝甩臉子,老皇帝不得想讓她得腦袋以最快的速度搬個家?
皇帝:???
這是要走?
不認爹了?
瞬間將皇帝的威嚴發揮到極致,大手一揮拍得桌子‘啪!’一聲大響,大太監已經跪到了地上。
“都給老子回來!”
一聲怒吼,嚇得顧箐抖了一下,楚薄衍轉頭冷冷看着他,“你嚇到箐箐了。”
氣得老皇帝鬍子都在抖!
這要是氣得撅過去,她萬死難辭其咎。顧箐立馬掙脫開楚薄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改爲牽着,將人扯進了房裏。
然後她對皇上福了福身子,不敢再跪了,生怕楚薄衍又上來拉她。柔和道:“救楚博衍純是自願,亦無所求。若真要求一個,那便求他日後無病無災吧!”
一聽她直呼自家兒子大名,老皇帝眼睛一瞪又要發難,餘光看到自家兒子那冷冷的視線又按捺了下來。
“你爹重病,不給你爹求個太醫?”
顧箐脾氣也上來了,你說你是老糊塗了嘛?好好認親把我當個屁放了不行?
你都知道我爹重病了,就是非要我求唄!
她又行了個禮,“求皇上爲我爹安排太醫。”
皇帝滿含深意道,“若你求了太醫,你救我兒之恩便一筆勾銷,你可想清楚了。”
顧箐已經無力吐槽,她將頭埋得更低,“是。”
“老頭子,你到底想如何?”語氣滿滿都是嫌棄,“早知道來京都您如此婆婆媽媽,我就不該帶箐箐來。”
老皇帝還沒從那一句老頭子裏緩過神,下一句‘不該來,’直接將氣氛降到冰點。
顧箐暗暗給楚薄衍使眼色。
搞什麼呢,朋友?
我前腳遞臺階,你後腳就給我拆了?
你打算氣死你爹繼承他的皇位?
他說什麼你就讓他說不完了?
等離開了京都天高皇帝遠的,不都你說了算。
——這丫忒傻!
顧箐得出一個結論。
以老皇帝的威嚴……她偷摸擡眼看老皇帝,發現老皇帝哪還有威嚴,連氣焰都萎靡了。
“衍兒,你真的不想來看我嗎?”語氣沒落,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個被不肖子孫丟養老院裏的孤寡老人。
顧箐聽着都覺得心裏難受,然而,楚薄衍偏過頭不看他,“你不可以欺負箐箐。”
一句話讓老皇帝認清了一個殘酷的現實。
在兒子心裏,他的地位排在兒媳婦後面。
正覺得傷心難過的時候,楚薄衍又道:“想來看你,想了很久了。”
老皇帝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他打着商量,“那叫聲爹……”
楚薄衍點頭,“嗯!”然後問他,“不欺負箐箐了?”
嗯……嗯?
到底誰是爹?
顧箐嘴角抽搐。
老皇帝語結,完全沒注意這點語言上的奇怪。他滿腦子都是他哪有欺負?他明明還沒開始!
罷了罷了,只是想看看這顧家丫頭是不是對衍兒真心喜歡,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兒,但也免不了替自家一根筋的兒子操心,現在看來完全多此一舉。
“讓欽天監算日子,給你們賜婚,行了吧!”老皇帝爲了一聲爹也算豁出去了。
楚薄衍高興了,歡歡喜喜叫了一聲“爹……”
老皇帝頓時哭得鬍子都溼了。
……
顧箐以爲再怎麼也要在京都待幾天的,老皇帝那架勢見一面怎麼夠?
哪知道,次日楚薄衍吃了早膳就吩咐燕肇套馬車,準備出發。
等老皇帝知道的時候人已經出了皇城走了二里地了。
老皇帝氣得又摔了一個茶碗,冷喝道:“傳聖旨,讓太子擇日登基,老子不幹了。他嫌棄老子,老子非要跟着他。”
太子喜提皇位!
太上皇帶着大太監一路跟在出楚薄衍的馬車後面看着自家兒子伺候皇太后一樣伺候顧家那小丫頭眼珠子都氣綠了。
大太監護着茶碗,心底哀嘆!
何苦呢?
想讓兒子兒媳伺候你還不簡單,非得自虐一樣跟在他們馬車屁股後頭喫灰塵?
這是一路上摔得第二十二個茶碗了。
茶碗做錯了什麼?
他又做錯了什麼?
別的太監老了都是出宮養老,他踏馬要工作到嚥氣的時候。
簡直人比人氣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