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箐:“楚博衍,你現在拒絕還來得及。”
“我只有一個問題。”他眼眶微紅看着她,手無意識收緊,怕捏疼她又緩緩鬆開,“顧箐,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楚博衍聲線幾近顫抖,“你昨天說我即使下地獄……你也要跟着,這句話,是真的嗎?”
顧箐笑了,往前一撲,狠狠鑽進了他的懷裏。
其實如果可以,她想將他擁進懷裏。
可是她矮咚咚的。
欸……
不過,擁抱他這件事她自從進了這個小世界就一直想做。
到了此刻,纔有時機。
“我希望因爲有我的出現,你的世界永遠春暖花開,每天都有期待,每天都是最最最好的一天。”
她貼近他的心口靜靜聽着他激烈的心跳聲震耳欲聾,然後擡眸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楚博衍,如果你依然選擇墜入深淵,那我便陪你……趟平它。”
楚博衍雙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他努力遏制着自己洶涌的情緒。
半晌……無果。
他嘶啞着嗓子,語不成句,“可我……已經在地獄了,顧箐,我已經在地獄裏五年了……”
顧箐想親他,特別特別特別想。
她不知道怎麼緩解自己的心疼,她笨嘴拙舌說不清自己心裏想的,似乎只有狠狠親他這一個法子。
她踮腳將他的身子往下壓,然後湊近他的脣,在他瘋狂顫抖的眼瞼裏,她輕輕一笑親了親他的脣角,“楚博衍,我來陪你了。”
“無論是地獄還是人間從此以後我都陪你。”
這是她的使命。
她是軍屬,軍屬也是半個軍人,使命必達也是她的信仰。
“顧箐……”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眼尾處晶瑩一閃而過,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低頭埋在她的肩窩哽咽着自言自語,“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許多好事……”
要不然,怎麼會有人像是量身定做一樣,只爲拯救他而來。
顧箐暗歎:如果現實世界是上輩子,那你不僅僅是做了好事,還是個英雄呢。
……
路上顧箐才得知,楚博衍任教的學校實驗室新建完畢,標本實驗器材要全部搬到學校去。
他沒有了繼續住在這裏的理由。
從灰撲撲的小院落,搬進二層小洋樓,只用了一個時辰。
啞婆婆也被楚博衍接了來,準備給她養老。
顧箐猜測他之前不同意啞婆婆跟着他,有很大可能是覺得自己沒有啞婆婆活得久。
他從15歲開始就想到了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死。
小洋樓是楚博衍租的,他說這裏之前住着一個精緻的上海老太太,愛乾淨,愛打扮,老伴兒上了戰場沒回來,老太太便一直住在這裏等他。
這一等就是一輩子。
顧箐看着窗臺一盆盆被悉心照料着的各類花卉,想象着這裏有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每日在梳妝檯前精心打扮好自己坐在門口從日出等到日暮,又從日暮等到了日出,心裏止不住惋惜。
她偏過頭看着楚博衍,“如果是我,我不會等。”
楚博衍摘下一朵開得最豔的玫瑰拿在手心把玩,“是的,無需等。”
“一輩子太長了,註定等不到的人早就該放棄了。”
顧箐臉頰微痛,氣呼呼瞪他,楚博衍看着好玩,又捏了捏。
“好捏嗎?”顧箐微笑看着他。
“好捏啊!”楚博衍勾脣淺笑,捨不得收手。
每日被關在屋子裏,她的皮膚倒是被捂白了許多,更加顯得一雙貓眼漆黑而透亮。
她臉盤本就偏小,齊劉海一遮就更顯得小,脣型更是粉白可愛,如果不是知道她跟他同歲,還以爲她是學校裏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以前只以爲她的眼睛好看,沒想到被他養了段日子會變成如此楚楚可人的樣子。
手指被她咬住,傳來尖銳的刺痛,他微微一愣。
再仔細一看,哪還有什麼楚楚可人?
這明明就是隻野性難馴的小野貓。
顧箐:讓你捏我,咬死你!
她咬住了就不鬆口,還用牙齒磨了磨,恨恨瞪着他。
哪知道被人一把攬進懷裏,隨後某人胸腔震動,一連串的笑聲從她頭頂溢出。
“……箐箐,你好可愛。”
顧箐翻了白眼。
你是瘋批,你說可愛就可愛吧!
……
顧箐和楚博衍的臥室在二樓,兩間房緊挨着。
啞婆婆住在一樓。
三人一起準備了晚飯喫完後,啞婆婆和顧箐早早就歇息了。
楚博衍將自己關進書房心不在焉整理他從小院裏搬來的書。導致他心不在焉的緣由是今天他沒有去給顧箐的房門上鎖。
即使顧箐對他敞開了心扉,他依然心有不安。
書籍總有收拾完的時候,楚博衍躺在牀上強迫自己不去想關於她會不會走,有沒有騙他,到底是什麼人等等一系列的問題。
可在連續兩次驚醒後,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的夢裏,她離開了他兩次。
他的夢裏,她說的話都是騙他的。
顧箐白天睡得多,夜裏也沒能睡得沉。房門被打開,她便醒了。
???
半夜三更,這瘋批又搞什麼幺蛾子?
聽到某人輕手輕腳跟做賊一樣,她按兵不動,迅速閉眼裝睡。
鼻尖清冽的香氣襲來,他的手掌放在了的頭頂輕輕摩挲着。
顧箐眼皮瘋狂抖動。
什麼癖好啊?
反正不可能是夢遊吧!
大晚上不睡覺來摸人家女孩的腦袋……瘋批的世界都這麼難懂的嗎?
頭上的手指一頓,他笑道,“吵醒你了?”
顧箐翻身坐起來沒好氣道,“你說呢?”
“對不起……”楚博衍有些自責,收回手起身要離開,“你好好睡吧!”
顧箐拽住他的手:“你什麼毛病?失眠?”
——不是,是不敢睡。
但在顧箐擔憂的眼神裏,他輕輕點了點頭。
顧箐:“經常這樣嗎?”
楚博衍握了握她的手,“沒事,我習慣了。”
五年來她沒睡過一個好覺。最初夢裏總是反覆重演母親去世後的遭遇,之後慢慢的也習慣了。
現在變成了反覆失去她的驚懼,他也能習慣的。
顧箐嘆了口氣,習慣什麼呀習慣,人永遠也習慣不了痛苦。
說習慣了都是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