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閣的烏煙瘴氣奢靡荒唐均在凌晨落下帷幕,楚博衍身穿黑色斗篷,一身清冷踩着凌晨一地寂寥去往攝政王府。

    這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攝政王的消息大多來源於勾欄,而勾欄的消息由他來彙總整理,在每日早朝前稟報於王府。

    因着這一關係,他在都城衆多的勾欄院裏被賦予了一層極小的權利。

    雖不似別人左右逢源淪爲玩物,只是勉強能讓人有些忌憚無人敢動而已。

    因爲在外人眼裏,他不光是質子,也是攝政王府的人。

    這是他當初初來攬月跪地求來的唯一一線生機。

    什麼時候這一線生機不在,勾欄的骯髒傾軋於身時,他便沒有了繼續活着的意義。

    ……

    早朝

    朝堂之上烏紗帽黑壓壓一片,在一聲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顧箐被芙蓉扶着一步一步往龍椅上坐,一臉困頓萎靡。

    實在是起得太早了,她坐步輦一路被搖搖晃晃擡過來,人險些睡過去。

    好在她站在一衆大臣首位,身姿筆直風骨蒼勁,投在她身上的視線帶着教導主任檢查校服般的嚴肅。

    顧箐瞌睡一下嚇醒一半。

    “衆卿平身。”她紅脣輕啓,腰板挺直,肅着臉拿出班主任開班會的架勢。

    欽天監率先上前,“陛下,臣有事啓奏。”

    “準!”

    “擴充後宮院落,四月初九是個好日子,適宜動工。”欽天監語氣簡潔,言簡意賅。

    彙報完覺得今日份工作已經完成,行禮後立馬退回自己的站位。

    顧箐皺眉翻了翻記憶,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原主養得小郎君實在太多,後宮都快裝不下了。她就想到要把後宮擴建一下。

    但這件事在她手裏,就完全不必要如此鋪張浪費。

    “此事暫緩。”說着她掃視着下方,“禮部何在?”

    一個身穿官服臉上肥嘟嘟的矮個子年輕女人上前彎腰,“臣在。”

    顧箐沒臉沒皮開始胡謅,“朕此前好奇小郎君們面相,收攬他們於後宮就近觀察,現對未來帝后的長相身姿有了方向。”

    把好色說成好奇人家小郎君面相?

    還就近觀察?

    大肆收納小郎君進宮是爲了確定未來自己喜歡的帝后長相?

    攝政王長孫扶搖沒想到女帝能說出這麼一番厚顏無恥的話來,她擡眸看着龍椅上的女帝嘴角微抽。

    紋紋的這閨女兒以前瞧着只是蠢,今日怎的看着還有些無賴?

    但莫名就順眼了許多。

    低下的大臣也被她這一番無恥說辭雷得外焦裏嫩,各個面面相覷。

    女帝葫蘆裏這是賣得什麼藥?

    被太上皇逼瘋了在胡言亂語?

    禮部尚書更是低頭瞅着自己的鞋尖都快瞅成立鬥雞眼。

    所以呢?

    你觀察小郎君們的面相喊我出來幹啥?

    我家的小郎君又沒碰上這滑天下之大稽的事!跟我有個黃豆粒兒的關係嗎?

    話說,這裏面還就有個大臣家的小郎君被女帝帶進來宮一直杳無音訊,她上前跪地進言,“陛下,小郎君們進了宮就是陛下的人,陛下可對郎君們論資排輩,按位分區分,如此便於管理。”

    此言一出,底下一票人開始默默點頭,表情深以爲然。

    把人家千嬌百寵的郎君不明不白帶進宮就算了,現在又不明不白的送出去,哪有這樣辦事的?

    顧箐看着眼睛疼,問了初九才知道這是她後宮裏的其中一位郎君的娘——蔡侍郎。

    她頓時明白,這位是在給自己兒子要身份吶。

    “愛卿先平身。”她施施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傲人的身高,通體明黃色身份象徵,皆顯得她氣質斐然,讓人不敢直視。

    “宮裏的郎君們朕沒有動過,可安排太監查驗。”

    一句話,他們可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小郎君,她連手都沒牽過。

    這意思就太明顯了。

    低下衆臣又開始竊竊私語。

    蔡侍郎不敢置信,“陛下這是要遣散後宮?”

    顧箐眼前珠鏈晃動,立於龍椅之前,昂首俯瞰朝堂之下,威儀不減,“有何不可?”

    朝臣們紛紛議論紛紛。大多都覺得如此行事不妥。

    “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蔡侍郎焦急萬分,“郎君被納,一入宮門便一生都是陛下的人,若遣散他們,出了宮他們該如何自處?”

    “禮部擬出章程,出告示,下發合適的銀兩,若仍有不願歸家的郎君。”顧箐一錘定音,“那就送去當和尚吧。”

    這意思只差指着蔡侍郎的鼻子告訴她:老孃就是不要他們待在宮裏,愛咋咋滴。

    衆大臣跟女帝共事兩,年也算摸透了女帝的性子,知道再與她爭論也不會改變什麼,遂將希望寄託在攝政王頭上。

    太尉斟酌再三在一干人等的期盼下開口,“此事王爺如何看?”

    攝政王長孫扶搖爽朗一笑,“後宮養着幾千個看膩了的無用之人,除了浪費糧食,還浪費銀錢人力,遣散了也好。再說,女帝還小,日後遇到喜歡的可以再納便是。”

    小?

    誰家十八歲的閨女敢說自己小?

    有那家境殷實的,夫郎都生好幾個崽了。

    但攝政王手握兵權還深得女帝太上皇信任,誰敢在這時候開口?

    一衆大臣聞言紛紛閉嘴。

    由此,攝政王短短一句話將遣散後宮一事徹底蓋棺定論。

    這下,壓力給到了肉墩墩的禮部侍郎頭上,她埋頭苦着臉接下了這個苦差事。

    顧箐仍不滿意,催促道,“三日之內辦妥。”多在宮裏待一天,她就多一天糾結。

    萬一她捨不得了呢?

    畢竟各個都是膚白貌美的小郎君啊,這換了誰誰不迷糊?

    禮部侍郎苦哈哈應道:“是。”

    三日……

    三日內三千郎君全趕走……

    弱不禁風的小郎君也不能扯跟繩子直接丟出宮外拉倒。

    還有,不說人家願不願意走,鬧不鬧事的問題,單單用京郊騎士營的馬匹一個一個運出去,最少都得運五天

    真的,女帝是懂怎麼給人出難題的。

    顧箐着急幹完活兒去睡覺,見大家都不再吭氣兒,索性一甩袖子直言不諱說正事,“朕昨夜遭遇刺殺,經調查乃丞相所爲,來,將人證物證呈上來,朕與諸位大人共賞咱們攬月國一朝之重臣,是如何膽大包天竟敢謀害帝王的心路歷程。”

    大臣們:……

    來了來了,總算來了。

    攝政王手底下的人辦事效率極高,三兩下將太上皇身邊一臉灰拜的侍女帶上來,輕而易舉一問一答,三分鐘不到案件脈路清晰,已然審理完畢。

    沒有受到任何牽連的大臣們:……幸好,她們還沒付諸行動。

    得虧女帝先前沉迷於蒐羅郎君,那是一點空子都沒給她們鑽,若不然……這丞相就是她們的下場。

    “既然案件無異議,那便交由刑部按律法處置。昨夜是太上皇壽誕,不宜造過多殺戮,就全族流放吧。”

    衆人紛紛詫異,就連長孫扶搖都很是意外。

    紋紋脾氣裏的暴戾完美遺傳給了女帝,往常朝堂上因爲出言不當,動輒捱打的官員那是司空見慣。

    今日得知自己被下藥,女帝竟然輕飄飄就流放了?

    攝政王包括所有大臣此時都在心裏嘀咕——女帝不對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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